只咬了一口，嚼了一下下，林佳茵还没来得及说话，包厢的门突然打开了。领班走了进来，微微一鞠躬，满怀歉意地说：“很抱歉，两位。由于我们工作失误，这个金煎包是另外客人的……上错了。”　　麦希明说：“可是我们已经吃了。”　　领班说：“没关系，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这一份送两位。这边的才是你们点的菜，请两位慢用。”　　一边说，一边重新上了一份主食，卖相和先前那份几无二致。等领班把上错的菜撤掉，推出包厢之后，麦希明垂目笑道：“看来他们是发现了啊，我们不好骗。所以……把这一份预制菜翻热的包子换掉了。新上来的这份才是新鲜现做真材实料的。”　　同样地，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林小麦说：“我这碗里还有半个……他们忘记收走了。”　　麦希明说：“正好对比一下咯。虽然冰冻的味道不是很明显，但我想你应该也尝出来了，馅料里用的杂菌发软发散，用了浓烈的鸡精掩盖了本来的鲜味，舌尖发甜，回味发苦。这就是冰冻之后回笼再做的难题了。”　　林小麦点了点头，说：“试一下他们新上来的吧……希望这儿的大厨不要堕了金煎包的威名才好。金煎包，又叫‘锣鼓响’。同样地取了个梨园名号，粤剧的伴奏，梆簧锣鼓，各司其职，可婉转悠扬，又能气势雄浑。甚至有创新的能够在里面加入西洋乐器……争议一时之后，倒也很快接受了。就像这道主食，似乎不是主角，但又不能离了它。”　　夹起一个金煎包，林小麦说：“外形上也很像一面金锣……鱼生火肉生痰，索性用了素馅。这一家用杂菌馅，算是传统做法。在粤西盛产竹子的宁县，又喜欢用笋丁做馅。鲜甜脆嫩，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诚然，“煎炸”饭店里的这道金煎包发面喧软，用料上乘。里面的杂菌馅是用手撕的，大小不均匀，反而更添了口感。俩人默默尝过了味道，彼此对视无言。麦希明见林小麦眼波流转，似乎有话想要说，就开口点破：“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放下筷子，捧起茶杯，林小麦呷一口菊普茶，才说：“其实他们本来可以做到以诚待客的……但是因为我们是识家，所以才换了好的包子来。如果是普通食客，就得吃冻包子。老板，我不是很懂，这算不算是欺诈？”　　麦希明呵呵笑，说：“你觉得不爽？”　　林小麦又喝了一口茶，没吱声。　　麦希明说：“没办法，这是各人选择。这个老板选择了这么做……我们不能控制，也不可能控制。唯一能做的，就是学一学。”　　不自禁扭脸看向麦希明，林小麦扬起眉毛说：“就这还值得我们学？”　　手指轻轻叩击了几下桌面，麦希明说：“垃圾也不过是放错地方的环保材料啊……姑娘。你再想想？”　　眼珠子转悠了几圈，林小麦思忖着开口：“意思就是说，在对普通食客的时候，反而要越发用真材实料……因为金字塔原理，懂行的人永远都比不懂行的人少，而那才是最广泛的食客基数。我这么说，对不对？”　　麦希明说：“算是对了一半。主要还是因为这家店开在大街旁边，从装修、陈设、价位上来看，走的是中等路线，街坊生意，那么就注定了不能糊弄。否则的话，以洋城这种餐饮行修罗场的现状，偷奸耍滑，不出半年，就得关门大吉。”　　林小麦转念一想，转嗔为喜，连连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她又夹了一箸菜肴入口，边吃边说：“真可惜，原本对它印象挺好的，现在金身破了……本来还想有没有缘分认识一下，毕竟做名伶菜的人少，现在也就……想想算了。”　　麦希明说：“话也不必说得那么死。”　　饭吃到这地步，多少有些影响兴致，等到炒油菜上来了，纵然菜芽鲜嫩清脆，滋味清甜，也匆匆吃过就喊买单。看到麦希明付现金，林小麦不禁笑着说了一句：“老套。”　　麦希明笑了笑，说：“用现金比较有安全感。”　　“老板，你也会没有安全感吗？”林小麦惊讶地问，麦希明还没有回答，双手捧着一个皮夹子，还是先前那领班走了进来，展开皮夹子，露出里面的钞票：“先生，这是找您的零钱。”　　一侧身，又说：“这位是我们的老板区先生。他希望和两位聊一聊。”　　看到那张没少在电视上看见的脸，林小麦霍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惊讶得结巴起来：“您、您是那个著名粤剧演员……文武生区、区明先？！”　　区明先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说：“你好你好。相当荣幸！”　　麦希明说：“请坐。”　　区明先腰板挺直，行走坐下的时候，头顶好像有一根线吊着，绷得直直的。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场，林小麦低声朝麦希明介绍道：“区老师是现在梨园最出名的文武生，国家一级演员，拿过梅花奖，还上过央视……我爸是他的戏迷。哇，如果爸爸知道我可以见到区老师本人，一定很高兴！”　　她又很是热情地对区明先介绍：“区老师好，我姓林，叫林小麦。这位是我的老板，姓麦。”　　早就拿出名片，双手递给区明先，麦希明执晚辈礼道：“免贵，姓麦。麦希明。”　　接过了名片，区明先看了一眼，龙眼般精神的眸子底下闪过一丝亮色。抬起头来，喜盈于色地对麦希明说：“刚才我们的领班跟我说，来了两位识家，不但懂戏，还懂吃。我就想要跟过来跟两位认识一下，果然是专业人士。哎呀，这家新开张的传统美食城，我也去帮衬过，味道真好。我是真没想到，儿时吃过的味道，还能够在洋城里尝到，勾起了不少回忆啊……”　　看了一眼一脸受宠若惊的林小麦，见她整个人都不大正常了。麦希明笑了笑，保持正常，拱了拱手道谢：“谢谢夸奖，那可真的是缘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