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广安门医院定点就诊楼,顶楼重症病房会议室。 会议室里,支起几张简易的折叠床。 在未来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黄素加班熬夜,就要在这里休息。 会议室前面也摆放着一台电视。 电视里,新闻播报员正在播报世界卫生组织发出的全球警示。 这台电视未来将会是黄素他们了解病情进展的途径之一。 电视机结束了新闻播放,黄素走出会议室,站在窗户前,看着广安门医院街道里的夜景。 广安门医院的灯光照亮前面街道的黑暗。 经过一天抢修改造,广安门医院的大门口中间竖起一道蓝色软钢板。 把医院入口一分为二,把新门诊楼和老门诊楼彻底隔绝开了。 一块醒目的高热肺炎候转区的警示牌竖立在门口。 黑夜里,反光材料做成字体,变得更加醒目,为黑夜就诊的病人指明道路。 一张长桌、两条板凳,两名全身武装的医护人员静静地坐在门口,时刻准备引导就诊病人。 三月京城的夜晚寒风刺骨,他们就静静地坐在寒风中坚守自己的岗位。 看着窗户外面空旷无人的街道,身处在安静无声的住院楼里。 在寂静环境里,一股孤独感油然而生。 黄素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停留在阎冰的电话前,久久没有按下去。 打通了电话,黄素不知道该如何对妻子说。 无论说什么,只会让怀孕的阎冰担心。 也许是夫妻有的心有灵犀,就在黄素犹豫不决的时候。 暗澹下去的手机显示屏,灯光再次亮了起来,手机来电的铃声在安静的走廊回响。 “你的身体还好吗?” 黄素接通电话,心里有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句最简单的问候。 “你从南粤回京城了吗?” 黄素昨天从下飞机,就直奔中医研究所开会,早上到医院,就接到毒王转院的消息。 一天的时间都在紧张忙碌地抢救中度过,还没有抽出时间给家里报平安。 “昨天晚上的飞机,现在在广安门医院!”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为了我和孩子要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 阎冰挺着快要分娩的肚子,一个站在卧室里,尽量压低声音,害怕外面的黄母听见,让老人担心上火。 吃过晚饭,阎冰坐在客厅看到新闻对病情的报道。 联想到黄素去南粤的经历,阎冰已经知道丈夫没有回来去干什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 在妻子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无法陪在她的身边,一起努力迎接孩子的到来。 黄素内心的愧疚,声音哽咽沙哑地不停重复着对不起。 听着手机里,丈夫压抑的道歉声,阎冰反而耐心地安慰起黄素。 “老公,你是我的骄傲!你不用担心我,有妈妈照顾,你就安心地工作,我和孩子一起等你平安回来。” 挂断电话,阎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脸上又带上笑容走出卧室。 黄母看见儿媳妇出来,小心翼翼地扶着阎冰坐回沙发。 “那浑小子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阎冰双手握住黄母的手:“妈!黄素还要过一阵才能回来。” 黄母细心地看见阎冰的眼睛有哭过的痕迹,心疼地抚摸着阎冰的头发:“什么事情比自己媳妇生孩子重!” 黄母只能一边安慰着阎冰,一边不停咒骂着黄素,给儿媳妇出气。 医院里,黄素手里紧紧地握住手机,眼睛直勾勾看着窗户外面的街道,身后传来的李燕的声音。 “师父,你怎么站在这里。” 转头看见李燕担心地望着自己,黄素心里的空落落的感觉瞬间消失。 轻轻地揉搓着李燕的头发,黄素笑着道:“没事,就是想事情有些出神了。” 黄素要为人师表,要给徒弟做榜样的,绝对不能在李燕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李燕紧紧跟在黄素的身边:“师父,你要是累了就去会议室睡一会儿,两天一夜您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不急,我们先去看看病人。” 走到重症病房,透过窗户看见里面一名身型看上去熟悉的医生和一名护士正在病房里观察病人的病情。 老门诊大楼改造后,医院就从各个科室抽调医生,扩充的医疗队,医生扩充到十个人,让医生也能够轮换,应对可能出现严重的病情。 张院长也是年近六十的人,黄素就先让张院长回去休息,第一个夜晚自己留下值班。 病房里的医生就是下午刚刚分配过来的医生。 黄素走进屋,男医生将病历夹递给身边的护士。 男医生热情地在黄素的胸口捶了一下:“黄素,一年多不见里,我们又能并肩作战了。” 黄素也认出来眼前的男医生,拍打了他胳膊一下。 “张远是你呀,刚刚在外面我就感觉是你,穿着防护服裹得严严实实,让我没敢认。” 既然都是熟人,黄素觉得自己的工作就更好开展了。 这也是姚院长特意安排的,毕竟黄素只是中医研究院的博士生,不是广安门医院的医生,负责一个医疗小队无法服众,就安排曾经有过和黄素一同工作经历的张远,过来配合黄素的工作。 黄素病床上依旧处于半昏迷的病人问道:“病人现在情况如何。” “注射了止咳灵注射液呼吸有些改善。” 黄素走到床前查看病人的情况。 病人的呼吸平和了许多,喉咙里的痰鸣声小了许多,需要黄素弯腰靠近才能听清楚。 黄素把手伸进病人的被子里,触摸病人的四肢,四肢依旧冰凉,没有一点回温的迹象。 黄素拿起病人的手腕诊脉,脉象沉细微弱,脉搏跳动连续,没有送来断断续续的危急。 长长吐出一口,病人的病情总算是控制住了,剩下就是时间的问题。 张远看见黄素精神困顿,脸色略显苍白,拍着黄素的肩膀规劝道:“这下你放心了吧,先去吃饭,再好好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呢,两天才睡不到四个小时,赶紧回去补个觉。” 黄素感激地轻轻拍了拍张远的肩膀:“那这里就拜托给你了。” 张远轻轻地将黄素向病房外推去:“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黄素和李燕走出病房,站在电梯前等待下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就见陈护士长从电梯里出来。 “陈护士长,还没有下班呢!” “新转院的重症病人太危险、太特殊了,我有点不放心,下了个班。何况隔离室还有五个人隔离观察呢,等稳定下来,我休息才能安心。” 陈护士长眼睛扫过黄素、李燕问道:“黄医生、燕子!你们这是刚准备去吃饭。” “刚刚去看了一眼病人,这不准备去吃饭了。”黄素解释道了。 “黄医生、燕子!我就不耽误你们吃饭了。” 陈护士长侧身让开电梯口的位置,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黄素、李燕准备进电梯的时候,陈护士长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李燕叮嘱道:“燕子,如果你累可以去护士休息室休息,休息室里面有床。一会儿,我去给你领一套新的被褥。” 李燕鞠躬感谢道:“谢谢您,陈阿姨!” “你还是个孩子,照顾你是应该,去吃饭吧!” 陈护士长护目镜里的眼睛露出慈爱的微笑。 一天时间,李燕年龄和一些事情,就被这些护士打听出来。 当得知李燕还是未成年的孩子,就敢跟着自己师父不顾危险,一同南下南粤。 陈护士长想到李燕和自己的女儿年龄一样,内心的母爱就泛滥起来,就像呵护这位坚强勇敢的小姑娘。 乘坐电梯来到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 老门诊楼的大厅和外面的门口已经变了样子。 大厅门口已经拉起隔离带,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已经在门口值班,核查每一名进入大楼医护人员,防护服是否按照规定穿戴,排除风险。 门诊楼外面,几个集装箱式的小屋子已经搭建起来。 这是提供给在门诊楼工作的医护人员,换穿防护服和消毒的房间。 黄素、李燕走出门诊楼,就有医护人员带着两人,走进集装箱板房脱掉防护服和消毒。 黄素、李燕走进板房脱掉身上的防护服。 即使是气温很低的三月,因为防护服的不通气性,两人脱掉防护服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摘掉帽子头发如同水洗一样。 摘掉口罩,黄素看见李燕曾经粉嫩白皙的脸蛋,被口罩累出好几条深深的紫红色累痕,如同沟壑一样破坏了脸蛋的美感。 黄素心疼地问道:“燕子,累不累,辛苦不辛苦!” 李燕点点头:“累,辛苦!但是看见自己救治的人转好,我就感觉不到辛苦了。” 黄素揉搓李燕湿漉漉的头发,微笑地说道:“真是我的好徒弟,咱们在屋子里散散步再出去。” 在医院食堂吃过晚饭,黄素、李燕重新穿密不通风的防护服,坐着电梯回到顶楼。 “燕子,去好好休息睡一觉,明天还有很多的工作。” 李燕也向黄素挥挥手:“师父,你也早点休息。” 就在师徒二人站在电梯前,一个准备去护士休息室、一个准备去会议室的时候。 一名护士急匆匆跑着从楼梯上来,看见站在楼梯口的黄素急忙叫住。 “黄医生,你快去看看吧!隔离观察的五个人里,有两个好像被感染了。” 听见护士的焦急的声音,张远也急匆匆地跑出来。 “黄素,出了什么事情了?” “白天送病人过来的医护人员,在咱们医院隔离观察,有两个出现被传染的症状。” “走,赶紧去看看!” 黄素、张远、李燕跟着护士快速走下楼梯。 几名隔离观察的人就安排在下一层的普通病房里。 “人在哪几间病房隔离?” 走到七楼,黄素急切地向护士追问。 护士带着黄素、张远、李燕来到五间相连的病房。 为了防止隔离人员存在交叉感染,每个人单独在一间病房隔离。 护士指着第二间和第五间病房:“感染的病人就在这两间病房,我刚才给他们送饭的时候,就发现两人身体状态不对,都有一点发烧。” 黄素推门走进病房,看见病人精神萎靡地躺在病床上,偶尔出现几声干咳。 病人转头看见黄素进来,如同看见救星一样,无神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黄医生你来了!” 黄素走到床边坐下问道:“说说身体有什么症状。” 病人虚弱地说道:“身体发热,身体酸痛,肢困乏力,干咳无痰,气短憋闷。” 作为医护人员对症状的描述简单准确。 观察病人的身上没有出汗的情况,黄素拉过凳子坐在床边。 病人主动伸出胳膊,黄素三根手指搭在病人的脉搏上,脉如走珠,且跳动快速,是滑数的脉象。 李燕、张远也拿起病人的另一只胳膊诊脉。 “伸出舌头!” 病人缓缓伸出舌头,只见病人舌苔略微黄腻。 “李燕记方!麻黄9g、桂枝9g、杏仁12g、射干12g、细心4g、银花15g、连翘15g、黄芩10g、柴胡10g、青蒿15g、白蔻6g、生薏以仁15g、沙参15g、芦根15g、石膏10g、藿香10g、佩兰12g。” 黄素转头叮嘱护士:“给病人换一间病房,和隔离观察的人分开。” 对于初起发热的病人,用药的时候就要先给病人解表发汗,再考虑清肺解毒,化湿透邪。 “放宽心,好好配合治疗,很快就能好!” 黄素起身轻轻地拍了拍病人的肩膀安慰后,起身向下一名感染者的房间走去。 隔壁三个房间里的隔离观察者,都精神紧绷坐在自己的房间,不放过隔壁房间的任何的声音。 听见隔壁的房间,真的有人被感染了。 三人不用上班的悠闲心情,瞬间被恐慌取代。 害怕自己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也被感染,会不会感染后再也无法走出医院。 听见黄素给两名同事看病开药后,离开的脚步声。 三人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 躺在病床上,看着棚顶的电灯,依旧是辗转反侧,忧心忡忡。 当忙完两个病人,安顿好新的病房后,时间也来到了晚上十一点。 黄素这才拖着疲惫困顿的身体,回到会议室,躺在折叠床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