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把酒奉陪
网上铺天盖地的报道,方晴不可能没有听说。 房家或许能把房嫒出轨的丑事强行压下来,但丁禾那封相当于玉石俱焚的邮件,应该完全打乱了他们的阵角。 丁禾不知道发给了多少人,其中更是包含不少有财有势的客户。 毁尸灭迹,这种事情可比低俗的花边新闻要劲爆得多。 房家即使能量再大,也没办法只手遮天。 “丁禾杀妻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江辰开口。 “和你有没有关系?” 方晴不答反问。 江辰端起三两杯,抿了一口。 茅台作为国酒,深受上流人士追捧,但他确实有点喝不太惯。 白酒他更倾向于清香型,好下喉。 “我如果说和我没有关系,你会相信吗。” “你说我就信。” 方晴回应得很快,根本没有进行思考,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着实令人心生感动。 可是她敢信,江辰敢说吗? 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这道理谁都明白。 在这个人心叵测的社会,想要活的更好,就得学会保留与克制。 客气面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女孩,虚伪的话,江辰着实说不出口。 明明可以死不承认的江辰同志端着酒杯,筹措了下言辞。 “……这件事,和我应该没有直接关系。” “什么叫应该没有,什么又叫直接关系?” 江辰坦诚解释道:“我只是派人去跟踪房嫒,然后拍到了她和司机偷情的视频。嗯,那段视频是我拍的,但是我没有想到,丁禾会痛下杀手。” 生活不是电影电视,没有设定好的剧本。 也没有人能够完全把控人性。 筹划对房嫒下手的时候,他确实没有预料到事态会朝现在的轨迹发展。 本来拍摄视频,也只是恰逢其会,临时起意,江辰本想着观察房家后续的措施再见机行事,可哪知道丁禾居然走了极端。 不仅房家可能始料未及。 他也没有想到。 不过好像也可以理解。 再能隐忍的人,也会有一个底线,就好比弹黄,可以一忍再忍,可当达到极限,没有继续压缩的空间时,就会触底反弹。 “是房嫒自己作风不正,应该算不上我无耻吧?” 江辰抢先申明。 “我有你说你无耻吗?” “……” 江辰沉默。 方晴很冷静,或许在打电话让对方过来时,她心里就有了答桉,区别只是在于对方在这件事上起到的作用比重而已。 “房嫒真的是丁禾杀的?” 她一针见血的继续问道,一瞬不瞬盯着携手长大的家伙。 “不然呢?” 江辰表情荒谬,“你不会觉得是我杀的吧?你觉得我有那么心狠手辣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我妈杀鸡的时候,我都躲得远远的。” 小时候归小时候,人都是会变的。 方晴明白,今时今日,已经不能再去以从前的眼光去看待这个男孩。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之前去东海,这妮子还被人灌醉来着。 难道是吃一堑,长一智,后来刻意锻炼了酒量? “别光喝酒,吃点菜。” 暗自感慨的江辰进行提醒。 方晴置若罔闻,简洁而干脆的问道:“丁禾现在在哪?” “不知道。” 江辰迅速回应。 “我是真不知道。” 面对方晴的目光,他神色无比真诚。 “其实我知道的不一定比你多,房嫒出轨的视频是我让人拍的没错,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丁禾为什么失去理智,我并不清楚。” “你录了人家老婆出轨的视频。”方晴道:“还问人家为什么失去理智?” 江辰无言以对。 “我告诉过你,那个房嫒背景很大,你真的不怕惹火烧身?” 江辰很欣慰,归根结底,这妮子的出发点还是关心他,不枉他从小到大的委曲求全啊。 “身正不怕影斜。人又不是我杀的,所有人都知道,丁禾是凶手,他自己也承认了。” “丁禾是凶手不假,可是真相呢?如果没有视频这个导火索,一切应该都不会发生。如果按照这个逻辑,你才是真正的元凶。” 江辰笑,“话不能这么说吧,你是律师,在法庭上,你觉得法官会接受你这套说辞吗?我路见不平,揭露已婚女性的不轨行为,难道还犯法了?” 方晴没有和他斗嘴的闲情逸致,“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 江辰若无其事的吃菜。 “和你商量什么。” “这不是你一个人事。” “和你有什么有关系?”江辰疑问。 “如果和我无关,你为什么那么着急催我回去?” 方晴语如连珠:“房嫒背后的势力追查起来,你觉得他们查不到我的身上?我本来只是额头受点伤,马上就要愈合了,可现在倒好……” 这妮子,思维实在是太清晰了,看来受的伤确实没有什么事。 江辰面不改色的将一根青菜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回沙城,剩下的我来解决,绝对不会连累到你。” “江辰,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信不信我马上打电话报警?” 方晴板着脸。 “报警干什么?给我颁发见义勇为的锦旗?” 江辰笑。 方晴作势要去拿沙发上的手机。 “你不会真打算大义灭亲吧?” 江辰认怂,拉住她。 “我们成熟点行不行?真把警察叫来了,你怎么交代?报假警可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报什么假警,就应该让你进去清醒清醒。为什么小时候大人总是不让玩火,因为玩火的人有一天终会烧到自己!” 什么叫色厉内荏,这就是了。 作为一个律师,在明知道对方与一桩重大凶杀桉有关联的情况下,只是嘴上说的冷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行为。 江辰也不是不了解对方嘴硬心软的性格,劝慰道:“行了,消消气,你要这么想,我虽然没有办法像你这样在法庭上维护法律的正义,可是作为一个男同胞,我难道应该对房嫒这种不道德行为视而不见?社会的公序良俗,总需要每一个人去共同维护吧?” 方晴终于笑了。 “你不做律师,真的屈才了。” “总不能和你抢饭碗不是。” 方晴又要说话,江辰抬了抬手,做了一个求饶的手势,“好了,不争了,这桉子闹得沸沸扬扬,真被人听到,说不定真会通知警察同志,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帮我辩护,多麻烦。” “你放心,到了那个时候,我肯定会坐在你的对面。” “最毒妇人心呐!” 方晴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喝酒是个讲状态,讲场合的玩意,有时候一口都喝不下,有时候却能如饮白水。 江辰叹为观止。 “女侠好酒量。” 方晴不搭理他,拿起快子吃饭。 “你还是尽快回去。” 江辰收敛玩笑之色,一边吃菜,一边平和道。 “我不干涉你,你也别干涉我。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方大律师,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你说你留在这能干什么?看热闹?就算看热闹,也不用留在这,回沙城你也一样可以吃瓜。” 方晴停下快子,“一条人命,不对,是两条人命,你为什么能说的这么轻松。” “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就我们吃饭的这段时间,就有很多人失去了性命。” 方晴哪里会被如此低级的偷换概念给湖弄,“这是一码事吗?” “你不会还对那位丁律师有感情吧?” 江辰转移话题,然后迅速补充道:“我说的是感恩之情。” “你觉得呢。” 江辰摇了摇头,“你应该没这么爱心泛滥,不管怎么说,丁禾杀了人是无法辩驳的事实,而且手段如此残忍。还真别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两口都是狠人。” “他们狠吗。” 方晴瞧着他,“我怎么觉得没有你狠呢?” 现在谁不知道,表面上纹龙画虎的根本不足为惧,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穿西装打领带的人。 “你是不是喝多了,你仔细看看我好吗。” 江辰无辜苦笑。 方晴当真盯着他的脸认真端详起来。 一秒。 五秒。 十秒。 直到把江辰看得开始有些不自然,她悠悠的道了句:“你变了。” 江辰愕然一笑。 “肯定变了,变帅了。” “你变得我有点不认识了。” 方晴又开始喝酒。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江辰心情莫名的陡然低沉,笑容收敛。 “方晴,你这话,可有点伤害我们之间的兄弟之情啊。” “谁和你是兄弟。” 方晴咽下酒,吞咽的动作看上去也比较费力,“以前的你虽然比较调皮,但起码知道畏惧,怕打不过被揍,也怕被父母知道挨收拾,但现在的你,我感觉不到任何畏惧。” 无所畏惧。 并不是一件好事。 无所畏惧很容易演变成肆无忌惮。 而肆无忌惮的人,往往下场都不会太好。 譬如那些被处于极刑的罪犯,就是因为没有任何忌惮,无视任何人,任何事,任何规则。 没有忌惮,也就没有约束,所以会在危险的沼泽中一步步前蹚,直至有一天万劫不复。 “谁说我什么都不怕了?” 江辰失笑。 “你怕什么?” “我怕你受到伤害啊。” 江辰脱口而出。 方晴语气停顿。 江辰轻咳一声,补充解释道:“不仅仅你,包括方叔潘婶他们,我不愿意我的任何亲人朋友受到伤害。” 这话就要正常、自然许多。 方晴似乎没什么异样,“你害怕自己的亲朋好友受伤,所以就选择去伤害别人。” “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江辰笑道:“少先队我和你还是同一批入的。” “别吹牛,我是第一批。” 方晴高冷道。 “幼,记得这么清楚,方晴,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挺虚荣的,这点小事都记得这么牢。” “好像那天我拿了红领巾后,晚上放学你就去买了一条,还求我帮你回去一起撒谎,说我们一起入了少先队,到底是谁虚荣?” 江辰尴尬。 这么久远的事,他着实记不太住了。 “有吗?你不会是在胡编乱造吧?当时一条红领巾可不便宜,可以买几包辣条,我会舍得?” 方晴强忍着笑。 这家伙还真是不记仇啊。 她当然不会瞎说,只不过只说了一半,完整的故事其实是她答应了帮忙打掩护,可等对方咬着牙花钱从学校旁边的文具店买了条红领巾,兴高采烈的和她一起回家后,等对方炫耀的向父母汇报的时候,她当场反水。 随后当然免不了挨一顿收拾。 “你笑什么?” 童年不堪回首的江辰盯着她。 “我笑了吗?” “笑了。” 江辰相当肯定。 方晴置若罔闻,端起杯子,“你酒还喝不喝?” “喝不了,我都快醉了。” 江辰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逞强的人,很不爷们的直接认怂。 方晴也不勉强,“你不喝我喝。” 她直接要把江辰的杯子拿过来。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对对方的性格确实是了如指掌。 江辰果不其然把她拦住,不可置信道:“你酒量现在这么好了?” “酒量好不好,和能不能喝,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江辰顿时被问的无言以对。 像这种带有一定哲学意义的问题,还真很难回答。 “行,大不了一醉,要是我待会把你屋吐脏了,可别怪我。” 江辰先给自己铺好退路。 方晴一语不发,冲他扬了扬塑料杯。 人生能有几场醉? 江辰豁出心态,把酒奉陪。 阳台外夜色渐深。 餐桌上的碗盘都没有收拾。 两个三两杯空了。 静静摆着的那瓶茅台甚至都已经见底。 “呕……呕……” 洗手间,传来不知是谁的呕吐声,稀里哗啦,还伴随着幸灾乐祸的嘲笑声。 只是嘲笑声好像也不太清醒。 而后过了几分钟,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响起,两道人影晃晃悠悠的进入卧室,继而传来重物落床的声音,接连两道,像是什么东西相继摔在了床上。 卧室门没关。 可是没有人再出来。 静谧的夜,屋内只有晕黄的灯光一直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