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访问: 　　 “绯瞳，”裴如昔走后许久，苏倾容望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对于裴如昔拍死林弘赦一事仍然感到难以置信，“这真的是林氏族长？裴如昔真的杀了林氏族长？”　　 “不管他是不是，你都亲眼看到他死。而且，是你帮裴如昔找到他，裴如昔才能杀他。”绯瞳淡淡地说，“林弘赦很好看？你看他的遗容，看得目不转睛，眼皮子也不眨一下。我要不是知道你在发呆，还以为你喜欢他，想自尽殉情。”　　 “我在思考！”苏倾容一下子急了，“我没喜欢他，不可能殉情，你别乱讲！”　　 “好，我当你在思考。”绯瞳问，“你考虑好怎么处理林弘赦的尸体了？”　　 “还没有。”苏倾容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我们把他的尸体送回林氏祖宅吗？”　　 绯瞳：“你不怕林氏修士问你林弘赦是怎么死的、谁杀了他、他的尸体为什么会落在你手上，现在就可以砍树做棺材装尸体。”　　 苏倾容为难道：“不送他回去，难道留他在这？这里有很多妖兽，他会被吃掉的。”　　 绯瞳不懂她的为难，说：“放火烧掉他。”　　 “这合适？”苏倾容迟疑。　　 “这很合适。”绯瞳故意模仿她被陷阱吓傻的样子，害怕地说，“山洞里的刀子雨好可怕，我要变成浑身扎满刀子的刺猬了，嘤嘤嘤，我好惨好可怜……”　　 苏倾容羞红了脸，气道：“你住嘴！”　　 绯瞳哈哈笑。　　 想起刀子雨的苏倾容不再觉得为难，但她放火时又犹豫了，“绯瞳，林氏族长没有伤害我，我却帮裴如昔找到他。我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你后悔这样做？看你的表情，你不后悔，所以这样做没有错。”　　 “可是我……”苏倾容不知道怎么说，“我感到迷惑。如果我不帮裴如昔，不和她一起进山洞，刀子雨吓唬不了我。”　　 “林弘赦挖你家墙角，利用妖兽算计你的阿爹。”绯瞳说，“他没有直接伤害你，可他间接伤害了你。你非要认为直接伤害才是伤害，觉得林弘赦的死冤枉又无辜，那你赶紧抹脖子，把命赔给他。”　　 苏倾容的愧疚心没有严重到赔命的程度，道：“挖墙脚和我阿爹被谋害是裴如昔的一面之词……”　　 绯瞳满不在乎地道：“她会给你证据，没见到证据前，不要想太多。说真的，你不是头脑清晰、意志坚定的人，天天想这想那，很容易钻牛角尖，把自己弄得魔念缠身。”　　 “我……”想到自己被魔念缠身，吓坏了家里人，苏倾容不禁咬住下唇，争辩道，“我也不想想这么多，我忍不住去想……”　　 “可见你太闲了。”绯瞳问，“是修炼太轻松？还是炼丹太容易？你看看人家裴如昔，比你小五岁，有实力重伤林弘赦，也有胆量追杀他。你学不了她的实力和胆量，学习她的努力不行吗？”　　 苏倾容下意识地为自己开脱：“她是天才，我不是……”　　 绯瞳：“你的灵根比她好，修炼的心法比她的好，你肯努力，你也可以成为天才。”　　 苏倾容想过成为天才。　　 只是裴如昔修炼比她快，实力比她强，前世如此，今生亦然。她低头看地上的泥土，道：“她总是比我优秀，我很努力地追上她的脚步，总是追不上。”　　 “行了，我不需要你解释，你应该向你自己解释。”绯瞳结束了话题，“把尸体烧成灰，是扬了是埋了随便你。”　　 “扬骨灰很缺德的。”苏倾容让火焰缠上林弘赦的尸体，看着破损严重的法衣被点燃，闻到烤肉的味道从火焰中飘出来，脸色一变。　　 她冲到一边，哇的一声吐出来，“好恶心！绯瞳，我受不了了。裴如昔把尸体留给我处理，她故意害我！”　　 绯瞳奇怪地道：“你烤鹿肉吃的时候，怎么不嫌恶心？”　　 苏倾容：“烧的是尸体！不是鹿肉！”　　 绯瞳说：“都是肉。”　　 苏倾容想起好吃的烤肉，脸色更白，吐得更厉害，“别说了，求你不要说了！我以后不吃烤肉了！”　　 绯瞳：“不吃烤的肉，你还能吃煎炸闷炖炒的肉。”　　 苏倾容气极，嚷道：“我不吃肉！这行了吧？”　　 绯瞳不相信她有坚持吃素不吃肉的决心，见她是真恶心，好心道：“你闭住呼吸，就闻不到你不想闻的气味了。回头去看，别叫火焰点燃了山林，引发火灾。”　　 好不容易把林弘赦烧成灰，苏倾容拿出一个罐子装了全部骨灰，埋在地下，在地上立起一个小小的坟，问：“我要不要竖碑？”　　 绯瞳懒得思考：“随便你。”　　 苏倾容想了想，说：“修士修今生，不修来世，坟墓和墓碑不要也可以。”　　 她看了坟包一眼，转过身道：“接下来我要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去哪里。”　　 “我想……”苏倾容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放弃回家的念头，勇敢地说，“我想找厉害的妖兽鬼魅斗法！”　　 “回泰明山去？”　　 “嗯。”　　 苏倾容走了一段路，听到鹰的呜呜声，想起裴如昔打落了一只鹰，循声寻去。　　 那鹰站在树枝上，身上仍有少量的寒气逸散。窥见苏倾容，它摇摇晃晃地飞起来，极为戒备地盯着她，发出怪叫，试图吓退她。　　 苏倾容看到它有兽环，脑海中灵光一闪，疑道：“这是林氏族长的鹰？”　　 失去主人的灵兽活不了多久，除非破坏灵兽身上的兽环，给予灵兽自由。苏倾容想办法抓住鹰，摘下它的兽环，它立刻抖擞精神，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同一片天空下，莹姑安置了实力不高的族人，焦急地等待裴如昔回来。　　 裴如昔去追杀林弘赦，她不同意，奈何拦不住。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裴如昔和水龙出现，莹姑见她没有外伤，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道：“你能安全回来就好，下次别这么冲动鲁莽了。”　　 裴如昔朝她晃了晃拿在手里的储物袋，道：“姑婆，我杀了林弘赦。”　　 储物袋是林弘赦的。　　 莹姑懵了。　　 看到裴如昔虚弱至极，像是要倒下去的样子，莹姑扶住她，把准备多时的丹药喂给她吃下。裴如昔闻到莹姑身上熟悉的药香，放心地闭上眼睛，在莹姑怀里沉沉睡去。　　 水龙浮在空中，守着裴如昔，寸步不离。　　 及裴如昔醒来，她已经回到裴氏修士的狩猎据点，躺在木屋里，身上盖着一张柔软暖和的被子，身下也垫了被褥。　　 水龙盘在床柱上，木屋里没有别人，但是有盛开的花、红彤彤的新鲜野果、香喷喷的点心和热乎乎的茶，床头的柜子还放了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　　 屋外传来细碎的人声和鸟叫，不吵闹，反而有种静谧安宁的味道。　　 裴如昔赖在被窝里打了个呵欠，招手摄来一碟点心，一边躺一边吃，心情愉快。　　 做修士比做凡人方便太多，掉落的点心屑用驭物术控制着浮在空中，不会弄脏被褥，也不会黏在嘴边。　　 不过，点心是灵米做的？　　 她杀了林弘赦，拿到他的储物袋，又指引族人采到许多灵草，享有灵米做的美味点心是理所当然之事。　　 在泰明山采药那几天吃的是辟谷丹，没滋没味，裴如昔想念灵膳。她由着性子吃了三碟点心，又吃了两碟蜜饯干果，才起床喝茶润喉。　　 懒洋洋地磨蹭了一个时辰多，裴如昔洗过澡穿好衣裳，推开门迎接温暖的阳光。　　 此时是上午，距离中午还有一个时辰，据点里的族人不多，莹姑和裴金盛都不在。　　 裴如昔四处转转，与族人打了招呼，得知自己一口气睡了七天七夜之久。她杀掉林弘赦一事没有传开，找到许多灵草的功劳倒是人尽皆知。　　 族人基本在忙，有的切菜烧火准备午膳，有的给猎杀的妖兽剥皮拆骨。　　 兽皮要经过处理方能保存十几二十年，妖兽的肉要腌制或制成肉干，兽骨、兽角、兽血、兽筋等东西亦有不同的处理方式。采集的灵草需要晾晒，或切碎，或封进玉盒，或种进花盆。　　 除却少部分东西留下自用，多数东西是商品，要拿去交换裴氏宗族没有的筑基丹等修炼资源。　　 裴如昔帮不上忙，索性带上犹剩几分力量的水龙，施展真水遁术去黑水潭抓鱼。　　 她的身体受到神力淬炼，自愈力强，经脉上的细微裂痕已消失，头也不疼了。当然，识海中的封印至少半年不能动。　　 保持着封印，裴如昔的实力也能和筑基初期的修士媲美。　　 去了一趟黑水潭归来，她倒出储物袋里的鱼干，在铺了大片竹席的洁净地面堆起一座碰到屋顶的小山。　　 负责把狩猎所得之物记账的族人差点被鱼干淹没，望着鱼干，瞠目结舌地道：“这、这么多吗？”　　 “黑水潭还有很多鱼。”裴如昔道，“这些是最值钱的，不很值钱的鱼我没有抓。”　　 “这、这……”族人结结巴巴，夸赞道，“您太厉害了！”　　 裴如昔还能更厉害。　　 等到莹姑和裴金盛狩猎归来，她提议：“我们去猎杀几只三阶妖兽。”　　 裴金盛不知裴如昔杀掉林弘赦，道：“三阶妖兽不是八爪鱼和鳄鱼比得上的，你、我、莹姑三人联手，就算敌得过三阶妖兽，也会受伤，甚至丢命。”　　 裴如昔拿出一把鲜艳如火的毛发，递给他：“这是赤焰猿的毛，我从它头顶割下的。”　　 赤焰猿是距离据点最近的一只三阶妖兽，相较林弘赦，它的感知更敏锐。不过它没有法器、符箓，摸它的头比打伤林弘赦容易。　　 验过毛发的真假，裴金盛和莹姑面面相觑。　　 五天后，赤焰猿顺利地被裴如昔和两位长辈猎杀。　　 又五天，裴如昔将第二只三阶妖兽斩首，它成为了战利品。　　 再五天，裴如昔和两位长辈带着第三只三阶妖兽回据点，据点热闹得像是过年。　　 裴如昔说：“姑婆，你们可以离开了，我要留在山中修炼一段时日。”　　 莹姑拉住她：“别急着走，我和你六叔修为低，恐怕保不住三只三阶妖兽。你得和我们一起去把三阶妖兽卖掉，还得把我们送回落霞城。”　　 裴如昔一想也是，道：“好，我和你们去往来市集。”　　 往来市集在落霞城以北的小镇，灵气浓度不算高，胜在地理位置好，是落霞山脉西侧最大的商品集散地。此地有平州府邵氏的筑基修士，也有雨州府秦氏的筑基修士，最强的却是一位金丹期散修，其名洪元吉。　　 从裴氏狩猎据点去往来市集，要步行十四天。裴如昔使用天眼神通探路，尽量排除路上的危险，把路途缩短至十一天。　　 裴如昔是第一次来市集，裴金盛来市集的次数多，叮嘱族人道：　　 “进了小镇要小心行事，不能跟别人发生纠纷，遇到麻烦要找我，找莹姑也可以。小镇里面有骗子，你们不要理会陌生人，也不要单独出门。　　 “若碰到想买的东西，告诉我，我出面买。你们没经验，容易碰到西贝货。　　 “最重要的是，你们不能被美色所迷！这里有很多长得好看的骗子，贪恋一夕之欢通常没有好果子吃，轻则被偷得啥也不剩，重则送掉一条小命！”　　 狩猎妖兽很危险，有些人喜欢在狩猎结束后找乐子放松身心，无意中给了骗子可乘之机。　　 裴金盛初次来市集，便上过一次当，不仅被偷了个光，还糊里糊涂地欠下一笔赖不得的债。裴向荣帮他偿了这笔债，他连续三次参加狩猎，差点死在妖兽的利爪下，才把欠裴向荣的灵石连本带利全部还清。　　 这桩旧事莹姑是知道的，裴金盛叮嘱了族人一遍，她也叮嘱了一遍。　　 小镇的物价比落霞城高两倍，裴金盛租下一座足够一百多位族人暂住的大院，开始跑进跑出打探各类货物的价钱。　　 裴如昔和莹姑不通买卖，跟着裴金盛四处跑动，都觉得做买卖的复杂程度更甚于狩猎妖兽。　　 好在市集的氛围相对和平，裴念恩等族人没有整出幺蛾子，买卖也没有出波折。该卖的兽皮、肉干、灵草等物陆陆续续地卖掉，换回裴氏修士需要的修炼资源。　　 本来，狩猎结束应该回落霞城，将狩猎所得交给宗族，由宗族带上货物来市集。　　 可是宗族瞒着大家削减狩猎所需资源，裴如昔和莹姑等人没有回落霞城，直接来市集了。　　 买卖所得之物，除了给宗族的小部分，其余的按出力多寡分配。　　 且不说出力最多的裴如昔得到多少，留在据点做事的裴念恩都分得四百多块灵石，别人分得的不比她少。　　 一时之间，往来市集的裴氏修士无不喜气洋洋。　　 带着货物来市集的苏氏修士见到同城熟人，心里犯嘀咕：“裴氏这些人，怎么都笑得跟傻子似的。”　　 听说裴氏修士猎杀了三只三阶妖兽，苏氏修士了然，羡慕地议论道：“裴氏的筑基修士没有参与狩猎，这些人也敢对付三阶妖兽，还把三阶妖兽杀了，运气真好！”　　 他们苏氏不怎么缺丹药灵石，这次狩猎是做事谨慎的二长老主持，没有族人死在山里，成功捕杀的三阶妖兽只有一只，采集的三阶灵草也是一株。　　 不知林氏修士收获如何？　　 苏氏修士并不知道，他们那位闭关潜修的小姐苏倾容在泰明山和鬼魅斗法。　　 林氏修士也在山中。　　 外出的族长久久不回来，也没有音讯，林初成意识到不对劲。他一边派人搜寻林弘赦，一边发传讯符试探莹姑，想探出林弘赦的下落。　　 莹姑看也不看收到的传讯符，对裴如昔说道：“林弘赦的东西你卖了没有？林氏宗族的手伸不到往来市集，不好处理的东西在这里卖掉，林氏宗族查得出买家，查不出卖家。”　　 裴如昔回答：“姑婆，我不怕别人知道我杀了林弘赦。”　　 莹姑默然。　　 林氏宗族损失了一位筑基修士，裴氏宗族多了一位实力堪比筑基期的裴如昔，林氏想给林弘赦复仇也得掂量一下有没有能力。　　 天才不能以常理论之，例如裴如昔，修炼的时间虽然短，却是足以影响落霞城局势的大人物了。　　 除却裴氏老祖宗、珍宝楼的李瑶和苏氏老太爷这些筑基中期修士，裴向荣、裴金伦、六叔公、苏氏族长等人与她实力相仿。而她用不了多少年就会超越他们，与老祖宗并肩，然后超越老祖宗。　　 “我想，我得抓紧时间了，不然你会比我更快筑基。”莹姑用看待同行者的目光看裴如昔，满含期待地说道，“假使你比我更快筑基，我也会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　　 “谢谢你。”裴如昔认真地保证道，“我会努力的。”　　 在落霞城的裴氏祖宅里，族长裴金伦听说莹姑等人在市集做买卖，也意识到不妥，急匆匆地驾驭飞行法器赶了过来。　　 在路上，他正好撞见已经离开往来市集，踏上返家之路的裴氏修士。　　 他们被两个带着一群喽啰的筑基期散修盯上，裴如昔缠住一位筑基期散修，裴金盛和莹姑对付另一个，其余族人结阵对付炼气期的喽啰。　　 裴金伦想出手击退两个打劫的散修，念及莹姑与裴金盛绕开宗族擅自买卖货物，他止住出手的念头，冷眼旁观族人和劫匪们厮杀。　　 这些人藐视宗族，不死掉几个，怎么知道宗族的重要？　　 呵，真当做买卖是轻松事。没有筑基修士带领，这些人猎得三阶妖兽又如何，还不是保不住财货，被散修把所有东西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