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访问: 裴如昔站起来,请芝芝和“裴向荣”入座,道:“我听护卫说你们在外面吹风,叫厨房准备了你们的饭菜,一起吃吧。” 芝芝和“裴向荣”看见她脚边趴着体型不小的猞猁,战战兢兢地坐下,拿起丫鬟摆好的筷子准备吃饭。 “你很冷?”裴如昔注意到芝芝把手炉放在腿上。 “不……”芝芝把手炉交给丫鬟。 裴如昔触碰芝芝的手,芝芝的体温比常人低了一度,皮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她施展法术“暗涌”,加快芝芝的血液循环速度,说道:“先喝汤,汤是羊骨煮的,暖身。” 芝芝垂着头,端起汤碗,小口小口喝汤。 汤是她喜欢的味道,身体里的血液在法术作用下流通顺畅,她的身体很快变得暖和起来。 拉着芝芝吹风的“裴向荣”面有愧色,默默扒饭,对面前的菜视而不见。裴如昔说:“阿爹好像瘦了?” “裴向荣”霍然停止扒饭,抬头看裴如昔,紧张地问道:“你阿爹瘦了多少?” “我看不出来,你多吃点菜。”裴如昔的眼睛并不是体重秤。 芝芝一边喝汤一边打量“裴向荣”,说:“确实瘦了点,但是没有变难看。”捏了捏“裴向荣”的手臂,重复裴如昔的话,“你多吃一点。” 三个人口味不同,修为不同,面前的饭菜亦不相同。 “裴向荣”把饭菜全部吃完,自觉地走出房间透气,将裴如昔与芝芝留在屋内。 屋外飘着毛毛细雨,风更盛,寒意更浓于昨夜。 “裴向荣”运转灵力,所有风雨在接近他时往旁边滑开,无法触及他。他站在一丛盛开的灵花前,三四个发光的琉璃小球从空中落下来,围绕他,为他照明。 他摘下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嗅了嗅,把花瓣撕下来一片片扔掉,光秃秃的花梗也被扔掉。 他擦了擦手指,仰头看漆黑广阔的夜空。 今晚的月亮、星星藏于云层后,即便是筑基修士的视力,亦无法穿透云层看见星月。 “裴向荣”向天吹气,捉住两只明亮的小球,拿着小球去湖边的亭子倾听水声。 北侧院原本没有湖泊和亭子,当裴如昔住进这里,裴向荣施展法术挖了一个小湖,在湖边盖起一座八角凉亭。 “裴向荣”听裴向荣讲过他如何宠裴如昔,当时的心情好像是嫉妒? 现今他也感到嫉妒。 被嫉妒的裴如昔坐在书房里画符,猞猁卧于窗边的软榻上,懒洋洋地拨弄着一只饰以小铃铛的绣球。 芝芝旁观裴如昔画符,看着符笔在纸上勾勒朱红色的陌生符文,发现她的画符本事较之前有了不小的长进。 芝芝掩唇,忍住心中惊叹,好奇裴如昔在山里得到的机缘。 可机缘是修士的秘密,亲如父女亦不能冒然打听,她算了算自己跟裴如昔的感情,果断掐灭探究的念头。 裴如昔描画的符文源于天神的传承,有保暖避寒作用。她把画好的纸质符箓叠成便于携带的三角形,递给芝芝:“拿着。” 芝芝道了谢谢,将符箓塞进装着护身符的符袋,望向眉目精致却淡然到近乎冷漠的裴如昔,想了又想,轻声问道:“昔昔,你在山里狩猎,可有受伤?” “有过受伤,伤得不重。”裴如昔没有倾诉的习惯,一言带过山中的经历,对芝芝说,“我要见苏倾容一面,见面的日期越近越好。” “苏氏族长那女儿?”芝芝猜不到裴如昔为何见苏倾容,“我会把这件事安排下去。你还有别的事需要我做吗?” “没有,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早点睡。”裴如昔说道。 她收拾笔墨纸砚,安置猞猁歇息,自己回到静室打坐修炼。 芝芝去湖边找“裴向荣”,离开北侧院时见到裴如昔的卧房昏暗依旧,驻足片刻,把黏着自己的“裴向荣”送回主院。他照例邀请她过夜,她没有答应,独自一人回到南侧院。 此际,她的孩子躺在摇篮里,含着手指睡得正香。 芝芝把孩子的手指从嘴里拔出,静静地注视孩子,脑海中的百般思绪化作自嘲一笑。 这个孩子是特别的。 他让她亲身体会到女人的生育之苦,她想得到等价的回报,盼着他天资聪颖,盼着他拥有胜过裴如昔的九度天灵根。为此,她愿给他喂奶、换尿布,又是抱又是哄,母亲该做的她都做过了。 但是这个孩子非常普通。 除却生下他的一瞬间,芝芝产生了苦难终于结束的喜悦,她没有从他身上得到别的鼓舞。 芝芝戳了戳孩子娇嫩的脸蛋,看他的目光没有讨厌,也没有喜欢。 翌日,芝芝用裴如昔的名写了一封拜帖,派人将拜帖送去苏氏祖宅。 苏倾容是苏氏族长夫妻的宝贝,裴如昔是杀掉林氏族长的凶人,如果裴如昔绕开苏氏族长夫妻见苏倾容,芝芝怀疑苏氏宗族会联手林氏针对裴氏。她思前想后,不敢冒险,决定堂堂正正地递拜帖。 拜帖是裴如昔给苏倾容的,苏氏族长夫人身为苏倾容的母亲,理直气壮地翻开拜帖,看上面的内容。 看完之后,族长夫人找到苏氏族长。 “小容才出关,裴如昔就见她,我怕裴如昔来者不善。” “只裴如昔一个人来见小容?裴向荣不来?莹姑也不来?” “没提到裴向荣和莹姑,应该是裴如昔一个人来。” 苏氏族长思索着裴如昔送请帖的深意,说道:“小容讨厌裴如昔,不会见她的,替小容拒了吧。” 两个时辰后,芝芝来到苏氏祖宅,亲眼见到苏氏族长夫人,送上拜帖。 她是裴向荣的外室,苏氏族长夫人连裴向荣都看不起,怎会看得起无名无分的外室? 不出芝芝所料,苏氏族长夫人示意丫鬟收下请帖,压根没有说两个女孩何时见面,她端起茶杯等待芝芝主动提出告辞。 然而芝芝同样看不起苏氏族长夫人,仗着有裴如昔撑腰,不悦地讽刺道:“令嫒曾败于我家昔昔之手,昔昔见她,她莫非不敢见?” 苏氏族长夫人是有脾气的,芝芝主动挑衅,她跟芝芝斗了几句嘴,斗不过,正待赶走芝芝,苏倾容就来了。 芝芝见到苏倾容,朗声说道:“苏小姐,我家昔昔想见你,你敢不敢见她?” 苏倾容不知自己有拜帖,被芝芝激将,想也不想地道:“她求我见她,我不介意见她一面。” 芝芝笑问:“明日上午巳时一刻,苏小姐是否有空?” 苏倾容想起裴如昔欠下的证据,说:“你叫她来,我在家里等她。” 芝芝达成目的,看了一眼脸色黑沉的苏氏族长夫人,恶意地挑唆:“苏小姐还不知道吧?我代昔昔送了两次拜帖,你的母亲两次拒绝我。我想,她可能把你看得太小气太胆怯了,怕你听到昔昔的名字就吓得哭泣呢。” “你胡说什么!”苏氏族长夫人动怒,想打人。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芝芝有护身符,不怕族长夫人动手,意味深长地对苏倾容说,“你见过金丝雀吧?那是一种漂亮的小鸟,和你很像。” 苏倾容皱起了眉头,直觉芝芝说的不是好话,道:“裴如昔漂亮,比我更像金丝雀。” 芝芝轻笑着扬长而去。 花厅里的母女俩相互问好,苏倾容不太高兴地问道:“裴如昔给我拜帖,阿娘你怎么不派人告诉我一声?” 她的母亲说:“裴如昔不是好女孩,我觉得她找你没有好事。” 苏倾容道:“所以你擅自拒了我的拜帖?你觉得我被她击败了一次,便一直害怕她?” 她的母亲沉默以对。 苏倾容咬住下唇,望着母亲说:“我是有点怕裴如昔,可我没有怕到不敢见她,更没有怕到听见她的名字就吓哭!” 苏倾容噔噔地跑出花厅,苏氏族长夫人追到花厅的门口,被仆人拦住。 “什么事?” “夫人,林氏大长老的夫人来了,正在等候接见。” 仆人送上拜帖。 苏氏族长夫人挂念着女儿,推开碍事的仆人,走了几步又停下,接过拜帖翻了一下,说:“叫我们家的大长老夫人去接待她吧。”又问,“我那个小姑子走了没有?” 她的小姑子是裴氏族长夫人,芝芝为了见到她,借用了裴氏族长夫人的名义。 仆人说:“姑奶奶喝了一杯茶便回夫家了。” 苏氏族长夫人摆摆手:“你去跟族长说一声,是他那妹妹不理我,不是我不理他妹妹。” …… …… 秀园的北侧院里,芝芝告知裴如昔好消息,假装不经意地说:“昔昔,苏氏祖宅的茶很不好喝,明天你去做客,我建议你带上茶叶和泉水。” 裴如昔给猞猁顺毛,拿鱼干喂它吃,道:“辛苦你了。” 芝芝趁机在猞猁头上薅了一把,笑道:“不辛苦,昔昔在山里狩猎才辛苦。” 猞猁转头盯她。 芝芝眨眨眼,一脸无辜。 裴如昔把鱼干递到芝芝面前,道:“你来喂它。” 芝芝推辞:“我怕它咬我。”观察近在咫尺的三阶妖兽,“它平时吃什么?看起来好像比去年重了一倍。” “去年它是普通的妖兽,今年它觉醒了一丝先祖的血脉,体型变大了,实力增强了。”裴如昔挠猞猁的下巴,猞猁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待它炼化血脉,它大概会变小一些。” “你看得出它觉醒了先祖血脉?” “我有机缘。” 芝芝默然无语。 裴向荣参与狩猎的次数不比裴金盛少,一次机缘都遇不到,倒是几次死里逃生,好险没有葬身山里。她酸溜溜地打了一下裴如昔,埋怨道:“你的运气这么好,怎么不肯分一点给阿爹?” “阿爹有我这个女儿就够了。”裴如昔道。 “……行,你赢了,我想不出反驳你的话。”芝芝搂着裴如昔的肩膀,幽幽说道,“你是阿爹最在乎的孩子,千万不要让阿爹失望。” “放心,虽然我只是阿爹的孩子之一,但是我只有一个阿爹。”裴如昔说。 芝芝闻到危险的气息,心颤了颤,小心翼翼地应道:“阿爹在昔昔身上花费的心思最多,昔昔的阿娘是阿爹此生最爱的女人。阿爹不会有下一个女人,也不会有下一个孩子,若是有……”闭目发毒誓,“若是有,他会以女人身份渡过下半辈子!” 裴如昔失笑。 门外的梁佳楠走进来,也看着芝芝发笑。 芝芝恼羞成怒,拍桌子道:“很好笑吗?”下一刻疼得哎哟一声缩了手,指着桌子,“快劈了它!它竟然敢当着你们的面欺负我,实在太大胆了,当诛!” 梁佳楠给她一个回春术,边笑边揉她气鼓鼓的脸,对裴如昔道:“林氏的两位长老昨天傍晚进山找他们的族长,留下一个林文珊在祖宅。”拿出两封信,“别人托我交给夫主的。” 芝芝挥开梁佳楠的手,毫不避讳地打开信看了,露出极度惊讶的神情:“这……”把信重新看一遍,喟叹道,“林文珊吃了熊心豹子胆!可惜,我是一个凡人,没法帮她。” 信递到裴如昔面前,裴如昔就着芝芝的手扫了一眼,告诉梁佳楠:“林文珊请阿爹相助她杀掉林氏的两位长老,她愿意与阿爹平分林氏宗族。” 梁佳楠抽走芝芝手里的信纸,略过信纸上方的“二郎亲启”四个字,道:“林文珊不怕你阿爹拿她的人头交好林氏二位长老?” 裴如昔:“这得问阿爹。” “阿爹不知道啊!”芝芝打了个激灵,抱住梁佳楠的腰蹭了两下,“阿楠你要相信我,我跟林文珊那女人没有任何苟且!” “有两封信呢,另一封信也拆开看看。”梁佳楠道。 芝芝暗骂把信送给梁佳楠的人,心惊胆战地撕开信封,拿出信浏览。 这封信是林氏大长老写的,他请裴向荣帮他寻找林氏族长,无论找到的是活人或死尸,他都愿送出书圣魏春喜的真迹《去病帖》。 看清信上写着《去病帖》,芝芝攥紧信纸,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 裴如昔问:“如何?” 芝芝给她看信,恳求道:“昔昔,我要魏春喜的《去病帖》!你帮阿爹弄到《去病帖》,阿爹什么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