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日上三竿,沉雪殿前的广场上大师兄沈天野正面容严峻带领着众弟子练习剑术。 看到曦月慌慌张张跑出来,随意朝身边的弟子交代了几句,就径直朝曦月的方向走去。 沈天野对这个小师妹虽说不上很喜欢,但也不讨厌。 原因自然是曦月先前在宗门的名声可以说坏到了极致,眼下重回宗门,作为大师兄的自己怎么说也得在其余弟子面前做出榜样! “师妹,师尊交代若醒了就去后殿找他!” 曦月茫然地点了点头,随后跟着沈天野上了青玉台阶。 沉雪殿后侧,水晶珠帘逶迤倾泻,高大宽阔的墙壁上赫然画着一副巨大的壁画,尤为震撼,那是以墙为画的万里江山图! 正中央高座上北冥幽离正在低首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琴音所到之处,万物像是被洗涤了一般。 此时的曦月只感觉自己被一阵平和轻宁的灵力滋润包裹着,连背上的伤痛都抛却到九霄云外了。 这种感觉很是熟悉,似乎昨夜梦境中听到的琴声就是这个。 觉察到有人进来,北冥幽离住了琴声。 沈天野慌忙带着曦月来到白玉台阶下恭敬行礼。 “拜见师尊!师尊万安!”曦月和沈天野同时问候道。 “曦月自今日起你就禁足沉雪殿完成那一百遍宗门典录抄写!”北冥幽离将古琴放下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话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劈在容曦月的头顶,她顿时惊得张开了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一百戒鞭挨在她身上她自是不怕的,毕竟自己皮厚不怕打,但昨天她也是情急只听到了那一百戒鞭,分明是将宗主后面那禁足三个月,抄写宗门典录一百遍的事情选择性地遗忘掉了。 她虽是女子但天资造诣不输男子,唯独在这舞文弄墨上面没有丁点天赋。 八年前师尊也教了她一些,但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握过笔,眼下也早已错过了练字的绝佳时机,可以说前途无望。 北冥幽离的话依旧在耳,如果自己没有听错的话,难道是师尊要亲自监督她写这一百遍典录! 此刻她只想让自己缩成个球,将地板炸出个缝钻进去。 “师妹你怎么啦!”沈天野看着有些发抖脸色惨白地曦月忍不住问道。 经过了一夜的发酵传播,容曦月被罚一百戒鞭的事情早已广为人知,沈天野只当是小师妹是被戒鞭伤的体力不支,准备上前搀扶他。 却被上座的北冥幽离叫住:“天野,九阳正雷诀第六重你练得如何?” “禀师尊,弟子近日正在勤加练习不敢怠慢。” 静默了一会,上座才传来北冥幽离轻飘飘的语气。 “嗯。升仙大会在即你需再刻苦一些。” 沈天野不愧是大师兄,听着北冥幽离的谆谆教诲一脸认真点了点头。 “是师尊,师尊,您昨天交代得让我草拟的前往升仙大会弟子名单我已经拟好了,还请师尊过目!”说完从袖子中取出一个纸笺恭恭敬敬捧到头上。 北冥幽离招了手,那纸笺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前方的案几上。 北冥幽离并没有直接打开,随后道:“去吧。” “是,弟子告退!”沈天野也不敢多问,匆匆退出了书房,丝毫不理会小师妹朝他递过来的求救眼神。 眼下只能自求多福了。 沉雪殿中再次陷入寂静。 一炷香功夫后。 北冥幽离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漫不经心道:“开始吧。” “是。” 曦月心虚地答了一句,稳定身形站起来,小心翼翼走到一旁的书案前,生无可恋得研磨,书写。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 “你写的是什么?” 蓦地正神游物外脑门蒙圈的曦月被头顶上方传来的透着些许霜雪的言语惊-的浑身不由打个激灵。 “师尊!宗门典录啊!”她干笑道,看得出很是勉强。 后背的伤痛,搅得原本白皙的脸庞透着一丝苍白,只得咬了咬牙关坚持着。 要是旁人挨一百戒鞭,那估计就得一两个月躺床上下不来了,偏偏她就是那个耐打的,才一个晚上,师尊就马不停蹄让她抄书! 曦月不由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实力强也是罪过啊! “这八年来,你可有坚持练字!” 北冥幽离看着那几个歪歪扭扭认不出是何物的符号一脸疑惑问道。 “弟子未曾……” 曦月抚了抚额头上的冷汗,想继续再接再厉争取把字写得好看些,奈何被北冥幽离这么直直盯着,原本弯曲的符号几乎成了符文。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下一秒北冥幽离竟拿起一个天蚕手绢递到她跟前,一双深邃如潭水的眸子正定定俯视着自己。 曦月不由奇怪。 看到她不知所以,北冥幽离不再说话,顺势用那天蚕手绢在她的鼻尖和脸颊上轻轻抚了两下,嘴角不由勾了一个弧度。 “师尊……啊?我、、、、、、” 话音未落,眼睛却在看到那天蚕手绢上黑乎乎的墨迹唰地红彤彤一片。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竟被那墨汁糊了一脸,此时的自己就像个花猫一般滑稽可笑! 曦月忍不住捂住脸,想往外跑,这才注意,后殿中央那一汪假山池水正好做洗脸去处。 下一秒就扑了上去哗啦啦往脸上泼,池子里的鱼儿猛然被这个闯入者打乱原先的寂静,纷纷摇晃着尾巴向青莲圆叶下躲去。 等确定把脸洗干净之后,她这才长舒一口气故作镇静转过身来。 此时的北冥幽离正负手而立在书桌前,脸上依旧是那一张毫无波澜的神色。 曦月这才勉强收住自己因为出丑而略显尴尬的潮红脸颊,低着头,一脸尴尬,畏惧地回到书案前。 北冥幽离没有移动身形,继续盯着书案看。 曦月被逼无奈继续硬着头皮写下去。 饶是北冥幽离再气定神闲,还是被曦月那惨不忍睹的字雷得有些怀疑人生。 “要这样才对!”最终他弯下腰,温暖而又干燥的大手握住她纤细柔软手掌,引领着她一字一划慢慢写。 迎面扑来的是独属于北冥幽离身上那股雪后松香翠柏的独特气息,苍凉,清净。即使这样却依旧没有把她有些发热的头脑晕染平静,反倒能清晰听见身后之人强劲有力的心跳。 她的心绪七上八下不能平静。 “这样,轻轻提起,然后重重按下。” 温热的气息漂浮在耳畔,随后手掌带着她的手在略微粗糙的宣纸上游走。 时隔八年熟悉的感觉依旧扑面而来,那时候她满心的愤恨怨怒,即使是一百遍的《太上感应篇》依然不能平息。如今再次北冥幽离这样近距离接触,取代而知的则是慌张局促。 不知为何她竟鼻子一酸,想大哭一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会了吗?” 半个时辰后北冥幽离淡淡问道,松开了曦月手中的笔。 此时曦月也平息了心境,不再发懵。 “会。” 让她没想到的是,尽管在自己在下笔前脑袋里思索了千百遍,等下笔之时依然是我行我素,如脱缰野马一骑绝尘。 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北冥幽离轻微的叹息声。 打这一天起,她就被师尊禁足在沉雪殿中抄写宗门典录,直到天黑才能有机会放出来回到自己房中休息。 这对于连人生格言老早都是君子动手不动口的容曦月来说,的确是莫大的折磨。 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地过了一个月还算平静。 这天一大早她用过早膳后就像往常一般来到沉雪殿,正好看到大师兄正在忙着给正殿门口两位守殿弟子交谈着什么。 看到自己后,三人不由朝她望了过来。曦月只得上前恭敬行礼。 “小师妹你来了,师尊临走前特意交代过,让你今日继续抄写典录回来时他还要检查。” “师尊不在?”曦月疑惑道,心底偷偷乐开了花。 “今日一大早师尊就被陆宗主传了飞羽令前往天息峰参加长老会议,商讨升仙大会的事情。”他说着又朝笑意盈盈的曦月扫了一眼,劝慰道: “师妹,即使师尊不在,你也要像平日一样尽心抄写,莫要让师尊再为你忧心才是!” 曦月忙不迭点了点头笑意更甚。 “放心吧,大师兄我会努力的!” 看到曦月一脸乖巧的样子,沈天野眉头舒展面色平和了些许。 “那就好!你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