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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训狗

我本边军一小卒 四月花黄 4017 2024-10-22 04:36
   寒冷,会让血管收缩、紧绷。   流动被阻碍的血液,向着心脏汇集、挤压,让人感到沉闷、压抑。   连带着整个人的情绪也会变得暴躁、易怒。   韩绍此时就是这样的状态。   昨夜又飘了点小雪,好不容易熬了一夜,早上起来发现连马鞍上都冻上了。   再吃上一口硬得能砸死人的饼馕,那滋味让从来没有吃过这般苦头的韩绍,一整天都阴沉着脸。   包括吕彦在内的一众将士也看出了韩绍胸中积攒着情绪。   所以除了必要的禀告,倒也没有人贸然前来打扰他。   “我以为你早就已经习惯了。”   实际上相较于战场上厮杀时那一瞬间的惨烈。   厮杀前那一路漫漫不知尽头的行军,才最是折磨人。   听着公孙辛夷寡淡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   韩绍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因为扑面而来的北风,早已经将他脸上的面皮吹得僵硬。   略微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真罡之力,才恢复了几分自然。   但也仅此而已了。   天门境大宗师的修为,虽然强大非人,早已寒暑不侵。   但韩绍总觉得有些身而为人的触感,还是不要轻易摈弃的好。   否则的话,时间久了,就会活得跟庙宇里的泥胎神佛一般,自以为超脱,实则是麻木。   又有什么意思?   韩绍张口吐出一口浊气,灼热的气息在冷空气的刺激下,化作一道冗长笔直的氤氲白雾。   而后散作一团,再被寒风呼啸着吹散。   对于身边公孙辛夷探究的目光,韩绍没有理会。   这娘们总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试图试探他身上潜藏的秘密。   哪怕明知道最终会一无所获,却依旧乐此不疲。   真他妈是闲的!   韩绍舒展了身子,扭动着脖颈,仰望了下天色。   今天果然没有太阳。   天灰蒙蒙的。   “老固啊……”   听到这声‘老固’,原本龟缩着身子以躲避寒风的中行固,瞬间有如上了发条一般。   下意识挺直了身子,急声道。   “奴在!”   韩绍顺势从【包裹】中取出一个酒囊,猛灌了一口。   在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嗝后,口中幽幽道。   “天要黑了啊。”   听到这话,中行固身子打了个颤,赶忙用余光小心翼翼瞥了韩绍一眼。   见他没有露出杀意后,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司马放心,今日天黑之前,一定能找到!”   中行固语气肯定。   这么些年他一直在草原厮混,无数次险死还生,倒也摸索出一套草原上辨认方向和认路的本事。   只是算他命歹,昨日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可能没太阳’。   今日果真就没见到阳光。   这样一来,本就日照见短的白日,天黑得更早了。   想到这个,中行固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让你再乌鸦嘴!’   韩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司马我喜欢你的自信,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被座下战马带着一路前行的中行固,恨不得在马上就跪下表忠心。   “奴自不敢让司马失望!”   韩绍微微颔首。   “那是最好不过。”   话很短,尾音却有些长。   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引得中行固背后又是生出几股寒意。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眼前这厮虽然与‘君’差着十万八千里,宛如云泥。   可待在韩绍身边的中行固,每每总有一种如居虎狼之侧的错觉。   那看似平静实则深邃的眼神落在身上,仿佛总能一眼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以致于让中行固在面对他时,总会下意识紧绷起精神。   丝毫不敢生出多余的心思。   就像此刻,前一刻还阴沉着脸的韩绍,下一刻便如沐春风地跟他闲聊起来。   “老固啊,话说你这一身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是人都有好奇心。   这一路行军太过枯燥,韩绍索性八卦起来。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这条一向在他面前表现得乖巧顺从的老狗,竟然难得硬气起来。   “奴可以选择不……不说么?”   见这老狗用最怂的语气,说出有史以来最硬气的话。   韩绍脸上笑容不减,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眸却是微微眯起。   当然,他倒不是起了杀心。   虽然从这方世界的大义上来看,这条老狗判族悖祖,可谓是死有余辜。   但若只是因为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动辄杀人。   那也未免太过儿戏。   韩绍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他忤逆自己。   因为忤逆次数多了,这狗,也就训不成了。   “你是一个阉人吧?”   寒风中韩绍飘忽的声音,宛如一柄尖刀直插中行固的内心。   几乎是毫无遮掩地撕开了中行固心口的那道陈年旧伤。   瞬间涨红的脸色,在那张快速扭曲的脸上,尽显狰狞。   说不上是在向韩绍表达怒意,还是出于自身伤疤被揭开的羞愤。   破防了?   韩绍莞尔一笑。   “看来我猜对了。”   “司马莫说了……”   中行固低垂双目,努力压制着情绪,声音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   “中行固对司马还有用!有大用!只求司马开恩!给中行固一条活路!”   韩绍虽然没有杀他的意思。   但他怕韩绍继续说下,自己会压制不住内心暴涨的情绪,从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逼韩绍杀他!   只是韩绍既然已经开口了,又怎么会轻易停下?   那微眯着的双眸,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一眼,便接着幽幽道。   “你在中原有仇敌?”   对于一个阉人来说,美色权势都是过眼云烟。   唯有仇恨,才能如此深刻、长久。   且可以为之不顾一切。   “司马……”   中行固继续哀求。   韩绍不听,继续道。   “你一身儒衫,哪怕沦落草原,也不肯脱下,想必你一直看重自己曾经的出身吧?”   “你以它为荣,视它为根本,哪怕浑身污浊……”   说到这里,中行固霍然抬头,双目泛红。   “司马!莫说了!”   听着中行固尖利的声音,韩绍笑得更欢了。   “看来我又猜对了。”   “让我来再猜猜……”   看着中行固那副狰狞的模样,韩绍笑着吐出几个字。   “稷下学宫?”   四个字出口,中行固脸上的怒色已经不加掩饰。   “司马!”   韩绍宛如未觉,依旧兴致勃勃道。   “还真是稷下学宫?啧啧,原来你这老狗竟是三大圣地的高足?”   这话出口,就连一旁的公孙辛夷眼神中也闪过一抹讶异。   略微一思索,公孙辛夷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一则过往趣闻。   是的!   就是趣闻。   一则寒门天骄在世家子弟面前,表演什么叫蚍蜉撼树的趣闻。   公孙辛夷过去听来,只觉得无聊。   可当此时亲眼看到‘趣闻’中的当事人,眼神中难免闪过一抹怜悯。   而韩绍很巧合地捕捉到了公孙辛夷眼中这一闪而逝的神色。   心中略加品味,便大概推算出了一个模糊的剧情。   摇头失笑间,韩绍座下的神驹,忽然往中行固身边靠近了几分。   语气带着几分蛊惑与诱导,压低声音道。   “你很想复仇,但你又做不到,所以你甚至不惜投靠那些蛮狗……”   “只可惜啊,那些蛮狗根本不愿意相信你这个雍人!把你当狗!不不不!你在他们眼里,连狗都不如!”   “养狗尚能食肉!你在那里连骨头都啃不到!”   “这么多年你一事无成!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岁月蹉跎!”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老去,仇敌老去!”   “你看不到希望!甚至已经绝望!”   “怎么办?怎么办?你已经是个废人!你什么都做不到!”   “不过……”   韩绍语气越说越急促,随后猛地戛然而止。   迎着中行固霍然抬起的头,双相对视间。   韩绍咧嘴一笑。   “我可以帮你……”   这话刚刚说完。   韩绍看着浑身一僵的中行固,忽然哈哈一笑。   “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谁谓天地宽?大道如青天!”   我既大道!   我既青天!   给我当狗,天地皆宽!   话音一落。   远处传来夜不收兴奋的声音。   “司马找到了!”   韩绍笑声越发大了。   “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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