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在的洛川要塞中,所有的人力与物力都必须进行统一且合理的安排,绝不允许有半点的浪费。熊小山必须费尽心思挖掘所有的人力与物力,才有可能重建这座要塞,使其具备可以抵御夜魔的入侵的能力。 然而,熊小山绝不会想到,此时的洛川要塞里搭建起了一座毫无防御作用的宏伟建筑。 搭梯子都无法触及的穹顶,威严气派的大理石雕,描绘着巨幅画像的彩色玻璃…… 一座可以容纳上千人的神圣教堂,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耸立在了这片废墟上,像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神,俯瞰着在废墟上苟延残喘的众生。 不同于废墟各处燃起来的煤油火把,教堂里面是明晃晃的千根蜡烛,白的如同月下的雪。 千根蜡烛产生了千道光源,由此产生的光影交织在一起,稍微微风便浮动起来,映照在彩色玻璃上,描绘的人像便好似活过来一般。 在光影之下,是正在虔诚祈祷的民众。 这些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民众,神色格外平和,嘴唇有规律地翕动,发出微弱的声响,在众人的身边浮动着。 灰尘在光影中缓慢地沉浮。 咚—— 宏大的铜钟声响起。 咚—— 灰尘不再飘动,就此悬在半空中。 咚—— 一切杂音都被掩盖。 “众生跪伏,听神旨意。” “昨日种种,今日方显。” “众生之罪,招致永夜。” “永坠无间,不入轮回。” “众生入魔,神明将弃。” “忏悔罪孽,乞求救赎。” 跪在地上的人全部在反思自己过去所做过的罪孽,无一不认为今日灾难全部是因为自己曾经所做的罪孽。 几乎每个人都在微微发抖,觉得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深重,十分确信更加恐怖的报应将降临己身。 “我有罪!”突然有人忍不住大声喊道。 “神将聆听你的忏悔。”身形高大的神使伸出了手。 出声人当即跪行到前,痛哭着陈述着自己的罪行。 “我有罪!我骗了佣兵团的所有人,我让人出城猎杀夜魔,却在他们回到洛川要塞时将他们毒死,只是为了他们手中的血魔珠,我将他们尸体都扔给了夜魔……” “我有罪……为了活命,在躲进洞穴的时候,我把我的兄弟推了出去,让他引诱走了夜魔,我才活了下来……” “我有罪……” 跪伏的人不停地说着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每一条都是触犯着人性的底线,足够其死上百次。仿佛他也自知罪孽深重,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地狱业火,焚汝之罪。” 那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握住了对方的头。 恐怖的火焰当即燃起! 被火焰焚烧的人当即发出痛苦的哀嚎,想要挣扎开来,却被那只手死死地按住。 火焰中的人在疯狂舞动着四肢,直至扭曲、焦黑,化成一片灰烬。 不过是片刻的时间,活生生的人便被烧成了灰烬。 “既见罪孽,当受神罚!”神使无情地说道。 “既奉神明,当予怜悯!” “神将赐予——重生!”神使的手中绽放出刺目的光。 地上的灰烬忽然凝聚成人影,紧接着寸寸裂开,露出崭新的肌肤。 一个重生的人,从废墟中站了起来,其身形容貌与之前的人完全一样,他看着自己的身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再次活了过来。 “涤荡罪孽,重临世间!” “愿为神仆!”重生的人当即跪伏下来。 “侍奉神明,焚膏继晷,日夜不休。自此,吾之双眼愿看破黑暗,吾之双眼愿听哀嚎,吾之所语愿为称颂,吾之身躯愿为神明之路。” “吾身影终将毁灭,唯光明永存!” 宏大的声音贯穿每个人的心神。 “吾等甘为神仆,唯神明是从!” —— 昏暗的煤油灯下,是聚集起来的人。 精神矍铄的老汉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一副漫不经心却又好似一直都在思考的样子;短发的干练妇女刚刚哄睡了怀中的孩子,疲惫的面容仍遮不住眼中的期望;失去了半条臂膀的老兵,不断地擦拭着他的那支没有子弹的长枪…… 形色各异的人,都在干着各自的事情,却又好像全部在等待着同一件事情。 终于,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像是一盏灯,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先生。” “先生来了。” “先生。” 人们不约而同地轻声叫着,双眼中涌现出相同的希望。 年轻人一一回应着人们,然后又到了桌前,示意站起来的人坐下。待所有人都坐下,他才缓缓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各位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听说先生是救世主,是活菩萨!” “先生能救我们!” “先生能带我们走出黑暗!” 年轻人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也不是活菩萨。我就是这盏灯,只要你们能看清眼前的东西就够了。” “先生说,我们该怎么做?”有人急不可耐地问道。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因为我们不想死在这里。我们不想就这样毫无价值、窝窝囊囊地死在这里。” “对,没错!” “我们每个人都会死,但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活过,像个真正的人一样,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真真正正地活过!” “我们每天日以继夜地辛勤劳作,却得不到应有地回报,有的只是那些上位者对我们微末的怜悯。他们从不将第一帝国的繁荣归功于我们头上,只是欺骗我们,让我们相信自己生活在这伟大的时代,甘愿奉上一切。” “为了让我们相信我们生来如此,便将我们归于弃民,并让我们世世代代都是弃民。让我们相信自己的命运,从此不再去反抗。而那每年施舍出来的几个名额,不过是为了掩盖他们的贪婪。” “这个世界,不该如此!” “不该付出血汗的人没有回报,反而被人踩在脚下;不该肆意挥霍的人不劳而获,反而站在人的头上。” “我们生而自由!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我们的命运,应该由我们自己做主!” “即便是死,我们也应该证明自己曾活着过!” “我们,要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