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钊离开的时候，已是深夜。等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我才下床随手捡了一件袍子披上身。　　 初春的夜晚不冷也不暖，刚出的一身汗，趴在窗边被夜风一吹，已经干了，但还是想洗个澡。　　 “唉……”一想到又要使唤宫人去给我烧热水，不免又开始怀念起热水器，怀念现代便捷的生活。　　 “公主，有何吩咐？”院中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我一跳。　　 等他走到光亮处，看到熟悉的脸，我才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在？我不是说过不用守夜，让你们都早些去休息的吗？”　　 “保护公主，是属下职责所在，不敢有所懈怠。”他一脸的正气，过分的规矩却让人生不出讨厌。　　 不等我开口撵他去休息，他先发问，“公主可是要人去烧些热水？”　　 我拢了拢衣领，被人看穿心思略显尴尬，“对，你怎么……”　　 忽然我想起来这人武功身手不弱，能在贺钊潜入府时发现并跟上他的动作，而且武功高的人一般五感也优于常人。方才就是我在窗边叹了口气，他就突然出现了，所以再往前推，贺钊跟我在卧房里颠鸾倒凤的时候，他在院子外面难道也听见了什么吗？　　 我不敢细想，越想越觉得尴尬。知道这个时代的建筑不会考虑隔音的问题，才特意把院子里的宫人都支走了，但没考虑到耳力过人的侍卫。　　 不一会儿功夫，宁火柱就提了两桶热水过来，一般这种活平时有其他宫人负责，他一个侍卫不必连这些事都包了。我站在门边看他提着满桶的水丝毫没有负担似的，脚下生风走得飞快，水桶平稳，过程中几乎没有洒出来过。来回几趟，就把浴桶已经装得差不多快满了，果然是没怎么干过这种活儿，不知道只需三分之二的水都够了。　　 他低着脑袋，态度依旧恭敬，“回公主，热水已经备好。”　　 “嗯，多谢。”我已经绕过屏风，往浴桶边走去。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诚惶诚恐，“这是属下该做的，公主不必言谢，属下担不起……”　　 我泡进水中，哗啦啦的热水漫过桶沿，流了一地。　　 真是浪费啊，烧一次热水也不容易，算了，下回再跟他说吧。　　 虽然热水多到浪费，但全身都埋进水中的感觉很舒服，我甚至可以把整个脑袋都泡在水下。尤其是一场激烈的欢好之后，身体各处都疲乏酸软，这样泡一泡，也能恢复些许体力。　　 忽然的窒息感，让我顿时清醒过来，猛地呛了一大口水，一边咳嗽，一边从浴桶里站起身来了。　　 原来我不小心靠在浴桶内睡着了，脑袋滑下水面，才醒过来，这时水温还有些余热。　　 我继续剧烈地咳嗽着，鼻子跟喉咙都因为呛水而难受地刺痛，门外传来宁火柱的声音，“公主？公主，怎么了？身体有何不适吗？”　　 “我没……”刚想开口回答他的问题，结果光着脚踩到湿滑的地板上，一个劈叉摔坐下来，痛得我只能发出呜咽声。　　 “公主！”门外的人冲了进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愣在原地。　　 我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又好笑又羞耻，也顾不上腿根如同被撕裂一般的疼痛，强忍着想从地板上先爬起来，结果手脚并用时，二次摔倒，比之前更严重。　　 宁火柱缓过神来，先上前扶我，然后将挂在一旁的外袍扯过来把我身体包裹住，随即把我整个人抱了起来。　　 我这会儿痛得眼泪直流，连话都说不出来。　　 “公主哪里受伤了？属下这就去请府医过来！”他将我抱回床上之后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孙苓薇并不住在公主府，这大半夜的，他只带来了哑奴。　　 应该是路上就已经解释了我的情况，哑奴过来之后，搭上我的手腕诊脉，然后又用手势问询我现在的感受。　　 我收住眼泪，小声说道，“腿疼，屁股疼，就是刚才沐浴出来踩到地上的水渍滑倒……摔的，其它没什么……不许笑！”　　 哑奴赶紧摆手，解释自己并没有笑，而站在床尾的宁火柱抿紧了唇，也摇头否认刚才笑过的事实。　　 如果只是普通摔伤的疼也就算了，我现在的情况比较严重，好像是伤到筋骨了。刚才被宁火柱抱回来放下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双腿稍微一动，腿根跟尾椎就痛得要命。　　 平时我也不是娇气的人，实在是因为太痛了，都是生理性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哑奴的手探到我疼痛的地方，我浑身颤抖着，只觉得更疼了，差点没叫出声来。　　 他到一旁飞快写下几句话拿给我看，果然如我猜想那样，经脉受损，但也不是很严重，外敷内服活血通络即可恢复。只不过没有恢复之前，这种折磨人的疼痛感没那么容易消失就是了。　　 我看完纸上的字，又想哭了。　　 哑奴给出了治疗方案，先拿了一瓶外敷的药出来，需要涂抹在伤处揉按至药散，另外又开了内服的方子，他就先去准备了。宁火柱看了看外敷的药膏，“公主，需要叫彩茵姑娘过来替您上药吗？”　　 “不要！”我尖叫出声，这种丢人的事情已经有两个人知道就已经够够了。　　 我朝他伸出手，“把药给我，我自己来！”　　 结果试了半天，痛得一头冷汗，药膏还没涂上多少。　　 “你可以帮我吗？”我试探地问道，心里做好准备要是他因为男女之别而拒绝的话，那只能让哑奴来帮我了。　　 宁火柱大概愣了片刻，然后接过药膏，同时吹熄了床前的烛台，虽然算是答应帮忙了，但室内环境黑灯瞎火的闹哪样啊？　　 “你这样还看得见吗？为什么要把灯灭了？”我问道。　　 他的声音像是微微颤抖，“公主受伤的地方……不能被……看到……”　　 我后知后觉地升起一些羞耻心，低低地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都说黑暗中视觉失效之后，其他感官会更加敏感，我能感受到他布满薄茧的手指沾着微凉湿滑的药膏触过伤处皮肤，没忍住发出轻哼。　　 “弄疼了吗？”他轻声问道。　　 “没事，会疼说明位置没错，就是那里。”我咬着下唇，继续忍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