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气,把之前对司徒珏说过的那一顿胡扯又说了一遍,并加了一些演绎的成分在里面。 “其实我已经不记得是谁,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在镇北王府,他们都叫我王妃。我隐约知道沈星叶这个名字,可她应该是已经过世了,所以我才能在她身体里清醒过来。” 孤魂野鬼借尸还魂的故事,正常人应该都不会信的,但沈云舟会信。 因为他也是异类,是这个时代的异类。 从沈茹的口中我了解到的沈云舟,从小就离经叛道,剑走偏锋,人前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人后却古怪又调皮,常常气得私塾先生吹胡子瞪眼睛,却因为他课业实在是优秀,又舍不得这个好苗子。 十四岁时被父亲硬逼着参加了科考,一路过关斩将顺利地拿到殿试资格,但却在考前故意喝个烂醉,错过了入场时间,最后是皇帝听说了这么个少年郎,破格宣他上殿,给他重新出题,让他当场论述。 三年之后他又考了一回,才正正经经拿了个状元郎的头衔回来,之后本该进入官场,平步青云,但却自请去了离京畿几千里之外的州郡做跟七品芝麻官,走过不少地方也见识了不同的风景。 比起他做的这些事,沈茹只是要下嫁一个人品不错的校尉郎,已经算是沈家的乖女儿了。 据说,沈云舟跟大伯父闹得最凶的时候,曾经说要剃度出家,直接住进庙里过起了苦行僧的生活。 所以我在纸上用炭条随意画下些现代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的景象,沈云舟就完全相信我是异世来的孤魂,占了他堂妹的肉身。 “其实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察觉到些不同之处。”沈云舟也不隐瞒了。 他虽然跟沈星叶年纪差了好几岁,沈星叶回到沈府时,也没有跟他有过多少直接接触,但他喜欢观察别人,记忆里的堂妹都是阴郁怯懦,也不爱说话,待人接物时从来不会正眼看对方。 就算出嫁之后性子会发生变化,但也不会变得如此彻底,所以他才在初见面时微微愣住,从那一刻起心里已经起疑。 与我单独相处时,本来只是想诈一诈我,甚至他已经做好了被原身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的准备,却不想我承认得如此之快,而真相让他也十分震惊。 “所以是因为镇北王他并不喜欢堂妹……你,只是碍于形势接受圣上赐婚,婚后一直冷待才导致堂妹郁郁而终?” 我点了点头,这本来就是原身在故事里的结局,只是我的到来改变了一些细节,这样告诉他,也不算骗人吧。 “我与司徒珏已经达成协议,三年时间,他用三年来布置,以体面的方式不伤两家和气地和离。” “二叔一定不会答应的。”沈云舟倒是很了解沈父。 “沈仲彦……他并不在意这个女儿的死活,只是想要一个靠山替好大儿铺路罢了。”我见沈云舟表情里并没有因为我对沈父的不敬表现出什么不快的情绪,便继续说道,“现在沈家当家的是大伯父,将来继承爵位的也只会是大伯父,还有兄长。只要家主点头配合,我跟司徒珏的婚事就可以这么了结。兄长,可愿帮忙?” “若这是星叶的意思,我自然不愿看到妹妹受苦。” “那我就先谢谢兄长了。” 只是刚说完话,我就被一阵极为刁钻的腹痛折腾得皱眉弯腰,抱着肚子开始倒抽凉气。 “怎么回事?” “应该是吃太多辣,现在肠胃……对不住,我要告辞了……”也顾不上尴尬不尴尬,我转身夺门而出。 一晚上,伺候我的两个丫鬟都跟着受罪了。 我无比怀念现代的抽水马桶跟热水淋浴,哪怕是在国公府这样的富贵人家里,解决生理需求这些小事也是麻烦,而且还很浪费,也让人尴尬。 总之第二天我只想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可惜生病的事还是传了出去,大伯母还特意带了女医过来替我诊脉。 只是腹泻而已,没必要这么紧张的吧,但女医诊完脉之后神情很是凝重,还与大伯母单独说了好一会子话。后来沈云舟也过来探望我,被大伯母拦在外面,窸窸窣窣地商量着什么。 本来我是不想动的,但架不住好奇心,就撑着身子趴在窗边听了一耳朵。 隐隐约约听见意思是我身体底子不好,之前受了什么,又落了病根,难以受孕之类的。 这个其实也有我自己的手笔,自从帮司徒珏挡下毒药事件之后,我专门拜托孙大夫在药方里做了些改动,让我保持不易受孕的状态,导致本来每个月来一次的女性之友也停了。 对于没有柔软舒适好用的卫生巾的时代,不来月经简直是恩赐,至于生不出孩子这种事更是天大的福报。 但我也能理解大伯母忧心得仿佛我得了绝症的表情,在他们眼里,女人最大的价值就是生孩子,不能生孩子的女人那就是一文不值。 沈云舟还没有进屋就被劝走了。 最后是大伯母进来,踌躇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向我暗示了一点女医诊断的结果。 我轻松笑了笑,“大伯母不必担心,只是不能生育而已,我身体其他地方都好得很,只要好好锻炼,一定可以活得很久。” 大伯母都快哭出来了,“如今你是镇北王的正妃,这要是传出去,或是让王爷知道了,那你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她是真心替我着急难过,可要是她知道这正是我所求,会不会气得跳起来抽我? 我想了想,还是不要跟她再多说什么,谋划和离,迟早会让沈府上下都知道的,但现在她恐怕不能再承受那么多。 晚些时候,沈云舟一个人来我院子里探病。 那时我已经恢复精神,吃东西也无大碍。 “听下人说,前些时候你病了很久……应该是那个时候……”他的表情像是在为自己的堂妹默哀,大概把我的话跟他自己打听到的情况糅合到一起,又脑补了什么。 我没有解释,只是反问道,“兄长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会不会告发我?” “去哪儿告发?谁又会信这么荒诞的事情。”他无奈一笑,抬起眼睛望向远处,开始回忆起来,“星叶初初到府上时,已经八岁,却生得矮小瘦弱,一点都不像是八岁的孩童,那时身体就不太好。只可惜我并没注意到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