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和二年,三月十三,帝都山河殿。 雨,已经下了一天了,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帝都的上空,也笼罩在大殿上每个人的心头。 康和帝看着下方的群臣,脸色阴晴不定,下方群臣鸦雀无声,大殿上一片沉默。 “大将军兵败,被困铁山郡,现在遣使求援,你们倒是说说,该怎么办?”康和帝出声打破了沉默,道:“都站了一天了,不累吗?还是说你们就打算一直站到朕给你们出主意!” 下面还是一片沉默。 “刘遵!你是兵部尚书,你来讲!”看着沉默的群臣,康和帝终于生气了。 被点到名的刘遵一脸难看,站出班列奏道:“回陛下,臣以为,大将军率二十余万大军尚且不敌狄寇,不如议和。” “是啊,不如议和。”有了一个起头,下方的大臣开始议论起来。 “荒谬!”一道声音传来,一个大臣走出班列道:“臣以为,大将军虽被困铁山,但连州尚有能战军士数万,北原更有靖王坐镇,如若这两处出兵从正面牵制住北狄主力,再遣一员上将统河北军马抄北狄后路,退兵不难!” “钟子车,你一个小小的御史懂什么军事!”礼部尚书李球斥责道:“刘尚书都言不是北狄对手,你难道见解比刘尚书还高?” “陛下,钟子车妄言军事,臣以为,当按欺君之罪论处。”李球再向康和帝奏道。 “陛下,钟御史所言并无不妥,臣以为可以考虑。”雪夜出班奏道,作为康和帝的伴读,这半年中,雪夜已能独当一面,现任吏部天官统领六部。 “雪尚书此言差矣。”丞相王质道:“能打固然要打,但大将军率二十万之众尚不是对手?现皇畿几无可用之兵,莫不是要动用禁军!” “二十万大军,乃我皇畿之砥柱,如今全军覆没,打击不可谓不重,望陛下下旨议和,两家罢手,早息干戈。”大司马田乐鹏也说道。 “臣等附议!”下方多官纷纷出列跪拜道。 “哼!”看着大殿上站着的寥寥数人,康和帝拂袖而起,往后殿而去。 “退朝!”宋忠叫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诸臣纷纷退朝回家。 夜晚的永泰宫,灯火通明,此时的康和帝正和魏太后、王皇后共进晚膳,大小宫女尽皆退下,只有宋忠侍立在旁。 “听说大将军被北狄人围在了铁山城?”魏太后出言问道。 “确有此事。”康和帝应道:“今日也在召集诸臣工在商讨。” “诸位大人怎么说?”魏太后蛾眉微蹙。 “大多数大臣都认为应该议和,可……” “这就对了。”魏太后不等康和帝说完,先打断道:“大将军是你舅舅,舅舅有难,做外甥的怎么能不救?” “可……” “哀家就剩下这么一个弟弟了,听说你的魏旭表哥都死在了漠南,你是想哀家再失去一个亲人吗?”魏太后有些不悦道。 “母后,北狄人的胃口可不小,万一要割地赔款……” “皇帝!我石朝以仁孝治国,你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舅舅死掉吗?地没了还可以打回来,可人没了去哪里找回来!哀家干脆也不活算了,眼不见,心不烦,让我们的皇帝陛下耳根清净好了。”魏太后作势要撞向身旁的柱子。 “哎~”康和帝和宋忠好歹把魏太后拉住,康和帝无奈道:“既然母后都这般说了,明日儿臣便安排使节出使北狄议和吧。” …… 三月二十五,连州北狄大营。 伊戈尔志得意满地坐在上首,脚下趴着他最喜爱的那头苍青巨狼,左右坐着德威丁和斯维特两人,其余头人都在帐外候着,或是打探和谈进展,或是指挥部队攻城施加压力。 下方石朝的正使礼部侍郎丁珩一脸紧张地呈上求和书,伊戈尔接过,也不去看,随手放在一旁问道:“石朗弘小儿打算怎么个议和法呀?” 未等丁珩发声,副使肖统怒道:“我大石乃是天朝上国,带甲百万,尔等蛮夷岂敢如此放肆,直呼吾皇名讳!” 此言一出,满座变色,斯维特拔刀欲起,伊戈尔挥手拦下,道:“你是何人?岂不见你正使还没说话吗!” “本官石朝礼部郎中肖统,见过狼主!”肖统拱了拱手道。 伊戈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礼部郎中?那你是副使吧?正使还没说话,你也敢抢话?还斥责我等?你就不怕议和不成?” 肖统道:“君辱臣死,狼主辱及统君,统岂能充耳不闻!议和成了,是祸国,议和不成,祸我而已!” “有意思。”伊戈尔道:“斯维特啊,肖郎中就交给你款待了,议和的事,就交给我和丁正使谈谈吧。” “明白!”斯维特狞笑起来,一把揪住肖统,道:“肖郎中啊,我们出去走走,让我好好款待一下您。”,也不等肖统反抗,直接就拉出去了。 丁珩见状,心胆俱裂,等德威丁也离开大帐后,战战兢兢地对伊戈尔说道:“狼主不知有何想法?愿闻其详。” “愿闻其详?”伊戈尔稍稍前倾,微笑地看着丁珩。 “悉,悉听吩咐。”丁珩说话也开始不利索起来了。 “好!”伊戈尔笑了,靠回座椅上,双脚搭在了苍狼的头上,苍狼不舒服地甩了甩头,见主人好像不愿把脚放下来,就又平复下来。 “我要求也不高,只是想与你们石朝约为兄弟之国,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伊戈尔看着丁珩道。 “不过分,不过分。”丁珩送了一口气,道:“两国永结盟好,如此甚好。” “且慢,我还有条件,若是答应,这盟约可成,如若不应,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狼主请讲。” “我要石朝兄事我邦,每年送岁币白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伊戈尔顿了顿,看了一下丁珩的脸色,道:“还有,割让漠南道两州六郡给我邦!” “此事万万不可!”纵使丁珩再怯懦也不敢答应啊,若敢割地,怕是回朝以后这乌纱帽就保不住了,他稳住语气,道:“狼主,我主本来年纪不大,兄事狼主也还可以,岁币和绢布亦无不可,但这割地一事……” “怎么!”伊戈尔轻蔑地道:“凌州已入我手,连州也毫无抵抗之力,难道你们是还想和我们的勇士再在沙场上见真章吗!” “这……” “若不割地,一切免谈。”伊戈尔也很无赖,对外面喊道:“传令诸位头人,石朝没有和谈的心思,不用留手了,把火炮架上,今晚就打开铁山城,鸡犬不留。” 想起临行前宋忠交代的太后懿旨,丁珩也没办法思考了,如若魏重死在这里了,无论是否谈成,他回去必定会遭到报复。若是魏重没事,得知是他救下的自己,说不定以后还有挽回的余地。一边是身后名,一边是自己现如今的小命,如何抉择似乎不难。 “唉!”以后怕是免不了卖国贼的骂名了,丁珩露出颓丧的表情说道:“狼主!此事,我答应了。还望狼主即刻下令罢兵。” “当然!”伊戈尔露出得逞的笑容,道:“来人!端上纸笔给丁正使,摆好酒席,我要和丁侍郎把酒言欢,共祝友好,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