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开元基业 张昭所言,官吏与豪强勾结,百姓民不聊生,其实是孙策早有预期的。 国家彻查田籍,肯定有官吏在其中上下其手。 但这一切,又不能不查。 今海内初平,人口统计和田亩统计,是宋室的重中之重,甚至超过了对外的开疆拓土。 而今岁十月的征收税赋,更是朝廷补充府库的关键。 三司使在这方面绝对是拥有大义,他们正是负责财税。 因而张昭说完之后,步骘理直气壮,问道:“那按宰相之意,我三司使又该如何?难道这田亩不查了?还是田籍、户籍皆不用梳理?” 张昭立即回道:“查自是要查,但官员腐败,亦要一并肃清!” 争吵下去,也是没有多少意义。他们两人都是宰相,而且各有主张,根本无法退让。 如果当地太守李严有军权,他自己率五千郡兵就能扫清叛逆了。 而且天下渐平,兵戈渐息,车徒之众的消耗大幅减少,建康财政终于出现了些许盈余。 只是宋室文武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清晰,这种太守领兵的概率就越来越少了。 当然,建都东南也有建都东南的好处,那就是财赋掌控极强,能够征收上来源源不断的赋税。 这个局势如果能保持三年,那朝廷就能下决心,彻底扫清凉州的糜烂局势。 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局了。 但可喜的是,也没有太多。 所以耕地面积,今后还会快速增长。 别看孙策才建国第一年,但其实天下四方,安定下来也有两年了。 前年河北就已平定,要不是去年曹操祸乱,今四方早已安定。 不过,这些偏远地区,人口不会太多,相差可能也就百余万。 建康在长江之南,可绝不意味着他的影响范围就止于江南。 大乱过后,人口锐减,中原有大量的良田被荒废,只要百姓勤恳耕种,可以轻松实现耕者有其田的愿景。 孙策趁机召集文武,就是想借此机会,跟诸卿过问一下户籍和田籍方面的事情。 民间必定会有更多的财富富余! 更重要的是,这些耕田、良田多在建康附近。 这也是为什么孙策不太在意这次巴郡的叛乱。 但一场巴郡的叛乱,本不足以引起朝廷的如此关注。 按一夫携五口而治田百亩的最理想耕田模式,中原的耕地面积甚至还尤有富余! 足足多出了上亿亩的良田。 区区数万人的南蛮叛逆,根本不足以动摇宋室的统治。 也就是宋室人口四百余万户是定下的了,这個数据大概比贞观之治开始时多一百万户。 这个数据并非是最终的数据,还有凉州、并州等地的人口没有统计清楚。以及幽州、益州部分偏远地带难以核实,而交州沿线,宋室更是只能统计到各个城邑附近的人口。 他们也早就在改元之前就开始清查户籍、田籍了。 空虚多年的建康太仓,终于因为今年的丰收而逐渐充盈起来。 闻言,孙策一直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就是盛世的基础啊。 自中平元年,羌胡十万掀起叛乱,凉州不闻朝廷政令已经有二十多年矣。 这可不是“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这首诗里面描述的胡风社会。 尤其是荆襄一线,这里已经安定、富庶有近五年的时间,今年赋税一收,就能顺流而下,源源不断的将大量钱粮、谷帛,以水运运往建康。 所以孙策开口,打断两人,说道:“那就如宰相所言,一边平叛,一边肃清贪官污吏。天下各郡皆在彻查田籍、隐户,缘何就巴郡出现了叛乱?对当地官员一查到底。” 在谈完部署之后,孙策便问道:“计相,今已十一月,天下各郡都将上计,卿也同朕讲一讲,这各州郡统计情况如何?” 事实上他影响的是一个圆形范围,包括最富庶的江南三郡,也包括两淮平原,以及荆襄沃土之地。 宋室建都江南,势力深耕东南。可谓天然对西北掌控孱弱,如果再不管凉州,恐怕别说西域了,就算是凉州今后也不复为中原所有。 有孙策下令,诸位公卿只能应诺。 而更重要的是这次收税,将极大的改善建康的府库。 孙策问完,步骘就立即回道:“禀陛下,皆至本岁,三司使在册户籍已经有四百三十余万户,共计两千三百六十五万余口。田籍五亿七千三百余万亩,其中上田一亿两千余万亩,多在江东、两淮一带。” 而由于不立田制,豪强、大户甚至普通的百姓之家,都有更多的田亩。 凉州的胡尘,已经十分严重。 晋朝建国后,两三年的时间就完成了隐户清查,今三司使的效率也不应该差太多。 两千三百余万人,这个数字没有太少,足以支撑起宋室组建二十余万大军,十万驻守地方,十万对外开疆拓土。 而是胡尘喧嚣,胡人的骚腥之气,弥漫于整个凉州大地上。 “同时令吕蒙率军一万,进驻巴中,彻底扫清叛逆!” 一艘船运粮一千五百石,只要白帆百面,就能运十五万石粮草到建康城中。 这个效率可是比北方高出太多了。 因而建康的府库、市场都迅速富裕起来,而人口也是越来越多,建康的人口增长速度,甚至在天下都算名列前茅。 不仅仅是各大世家、大族,甚至是豪商、工匠、士子、寒门、平民之家也搬了过来。 建康的人口,哪怕不算禁军,也已经接近二十万人。 一座城二十万人,所缴纳的商税、市舶税、户税、田税等平均下来,一个月也有十万余缗。 而荆州的富庶,带来的好处就是,这次平定蛮夷之乱,甚至不需要从建康输粮,只要调集荆州财富,从夷道运送过去即可。 步骘也是颇为荣耀,说道:“今建康府库日渐充裕。如今太仓之中,钱已达六百余万缗,乃是各军将士、各州县官吏发完薪俸之后的结余钱财。粮仓更是足大军十年之用。” 孙策点头,不立田制最大的好处就是极大的解放了农业生产力。 基本上宋、明之后,对大军的粮草就不怎么困难了。 难的都是如何解决财政问题。 当然,宋明之前,不是财政问题不紧张。 而是没有资格紧张。财政困难的前提,肯定是要有稳定的财政和货币。 今府库当中还有六百万缗的财政结余,只要别再出现一个十万人的战事,足够解决天下的绝大部分麻烦。 而只要平平稳稳的保持国家安宁三年,府库就会积累起来几千万缗的财富,至少是一个文景之治的模样,国家财富充裕,太仓积蓄丰盈。 所以孙策并不希望战事过于迁延,更不希望扩大。 在诸位大臣离去之后,孙策就单独召见了此次负责平叛的大将吕蒙。 吕蒙如今已经是宋室重将,受封为左将军、孱陵侯、开府、仪同三司。 孱陵即当初攻打刘表时,孙策亲自率重军围困的兵家要地,虽然在武陵境内,却地处商业要道,十分繁华。 当初文聘在城中率军而降,这里也没有经受摧残,因而十分繁华。 孱陵境内有四千余户人家,而吕蒙有封邑六千户,因而整个孱陵其实都是吕蒙的封邑,隔壁还有将领的千余户人家也划给了吕蒙。 可以说,给吕蒙的这些封户就可以看出,孙策对他有多么关照与厚重。 而吕蒙也当得起孙策的这份重视,他今年已经年近三十,面上有着刚硬的须髯,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仅观其气度,就可知这是一员虎将。 更重要的是,他绝不卷入太子东宫与二皇子的政治斗争当中,坚定的站在孙策麾下。 这跟樊哙绝对不同。 樊哙虽然跟刘邦也是共同打天下,更曾经为刘邦出生入死。 但到了后期,樊哙才是大汉政治版图上最重要的一人,而且背离了刘邦,心向吕雉,更曾经为吕雉拉拢韩信。 韩信那句有名的“我韩信这一生怎么堕落到了与樊哙这种人为伍的地步?”(生乃与哙等为伍!)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出的感慨。 要知道,当时是韩信主动去樊哙府里拜见。樊哙见到韩信跪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 你要说韩信情商低、或者瞧不起樊哙,那是不可能的,他瞧不起,又何必亲自登门去拜访樊哙? 结果走的时候,韩信就苦笑着说出了,生乃与哙等为伍! 就可想而知,当时樊哙的拉拢绝未成功。所以吕后直接痛下杀手。 而到了刘邦临终病重之际,他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曾经跟随他冲锋陷阵,出生入死的这位好兄弟樊哙,已经成了吕雉派系中最重要的大将。 于是亲自下令,让陈平去杀了樊哙,取回樊哙的首级,否则大汉权力就全到了吕雉手中。 结果显然易见,汉初三杰,死的死、杀的杀,陈平也只能明哲保身,选择拖延,拖到了刘邦病死。 自古王朝信里,第二代都非常容易出乱子。 刘邦难免、司马炎难免、杨坚难免、李渊难免、赵匡胤难免、朱元璋也难免。 孙策也不得不深为此患,既要考虑给大宋太宗皇帝留下班底,又要避免外戚、权臣之乱。 吕蒙无疑就是他手中压舱石一般的存在,与张辽、赵云、蒋钦等人统领禁军,防止朝廷出现变故。 为了保证皇位的平稳更替,现在朝廷中已经形成了两派。 第一派毋庸置疑,就是以太子、诸葛亮为首的东宫派,这一派凝聚了大量的重臣,包括张昭、顾雍、鲁肃、陈群等人都拥护在了太子一系旁边,没办法,太子宫需要伴读、文臣,总得从这些大臣的子嗣中抽选,他们愿不愿意都已经被捆在了太子宫上。 另一派则是以二皇子、周瑜为首的水师派。不要被这个名字迷惑了,以为支持二皇子的只有水师。事实上二皇子的势力一点也不弱于太子,没办法这一派最大的特点就是有钱! 虽然权力上可能与太子派系的元老略有差距,可谁让二皇子有个好生母?他生母周澄掌管着锦署、吴县织造司,手中能调动的资源简直无穷无尽,给二皇子派系的招兵买马、聚拢贤才提供了太多的帮助。 二皇子仅养士就有数百人,其中包括蒋琬、骆统、贾逵、费诗、高堂隆、卢毓、王粲、程秉等多位名士。 这些人皆能力斐然,只要参与了新科的科考,很容易就位居高位。 你以为仅仅如此? 那就大错特错了! 有水师的影响,他们还高度参与市舶司事务,组建海外贸易,船队、商队、水上贸易。 可以说海上丝绸之路的开拓,这一派比孙策都积极。 毕竟对外贸易的财富、税赋、物资甚至军功、奴隶等等,都将增强二皇子一系的实力。 二皇子本人可能没有想争得念头,可围在他身边得这些人都推着他往前走。 周瑜肯屈居在诸葛亮之下吗?自此让诸葛亮掌控朝廷,成为权臣? 其他人谁不想成为潜邸之臣,借机一跃冲天? 尤其是今岁太子还曾大病一场,虽说后来证明,只是小儿普通得风寒,可谁又敢保证,太子就一定不会早夭? 三十岁、四十岁去世得太子也不并不罕见,更何况当今天子正当壮年,太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天子呢。 一旦太子夭折,二皇子机会就来了! 而且到目前为止,周贵妃也还是天子最宠幸得妃嫔。 “陛下?陛下?”一道迟疑得声音,打断了孙策得思绪。 孙策这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就思绪出神了,然后立即收拢了心神,看向眼前目光关切得心腹大将吕蒙。 语气郑重的说道:“卿乃是朕与大宋的中流砥柱,朕今日召卿前来,就是亲自拜将,由卿率军前往巴中平叛。” “今朝廷初定,府库仍然空虚,经不起战事迁延,亦不允战事有所坎坷。故而将重任交付于卿,卿须率军数百里疾进,一鼓作气,荡平叛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