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各家如何闹腾,反正到了次日早上,名额总算定下来了。 头一份就是作为如今族里独一份的秀才张家善和算是京都地头蛇的张知劲,以及混迹衙门多年的老五房的张知孝。 实际上,张家元才是一马当先的人选。毕竟他内是族长,外是本族唯二的当官的,职责重大公事繁忙。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这才去不了,便派了老妻张申氏代替。 刘二女和张陈氏也有幸跟着各自的男人一起。 除了他们,老长房挑了张秀英的二哥二嫂,老二房派了张知易夫妇,老三房是黄米子,老六房是张知茂。 不管其他几房如何,刘二女这里名单是张知劲带回家的。 刘二女十分意外。 她没想到还有她的事儿。 “这咋还有俺?” 张知劲没回答,先反问了一句: “怎么就不能有你了?不说但凡有我的就有你的,就是把全族人摆出来,你又差到哪里去了?” 刘二女听的有些脸红。 张知劲这才解释: “这回进京可不是游山玩水去的,挑几个老实听话的跟着去还不是应该? 何况,张知言是没了,但他的爵位可是能袭三代,你也知道他家的混乱,原本他自家就不一定摆活明白,难道咱们还带几个祸头子去添乱?那不是没事找事,火上浇油?” 刘二女很纠结。 “那福圆也跟着去?她还小,去那么远的地方哪里受得了?” 可要不去,不说她舍不舍得,只说把闺女托付给谁都是一个大问题。 思来想去只有娘家人让她放心了。 张知劲也是这意思。 他抱起闺女放到腿上,两手举着福圆在膝盖上一上一下的跳着玩。 “福圆还是不去了。一来就像你说的京城太远,路上又冷又劳累,万一……可不得心疼死我们? 二来奔丧又是什么好事不成?倒不如送福圆到岳母家住些时候,如此咱们既能放心,而且你也趁机戒戒奶。” 刘二女越听心里越舍不得闺女了,正要硬着头皮说她不去,随即张知劲的一声吩咐把到她嘴边的话压下去了。 “你赶紧把闺女的东西收拾收拾。明儿就要出发,眼下事情却千头万绪的,咱们最好现在就过去。” 刘二女清楚她犟不过张知劲。再说,奔丧是大事,她拒绝不了,只得闷闷不乐的找包袱皮,准备打包东西。 “对了。” 张知劲想起什么来,朗声交代: “多带点银钱,咱们总不好空着手上门。再说,让岳母给咱们看孩子已经是不孝了,总不能还让她管吃管穿吧?” 当然若是两家都是大户人家,那真没必要在乎这点小钱,但是这不都是平头百姓嘛? 尤其大舅子刘东身子骨不好,拖累的刘家越发贫贱了,张知劲真不想给它加重负担。 霜降水返壑,草木变了天。 秋收完成后,刘家也没闲着,刘王氏带着儿媳儿媳在家编荆条席子。 这东西一向被拿来铺房顶,因此他们便趁农闲时编了好些,只等着谁家盖房子卖出去好挣点闲钱。 哪知忙忙碌碌间刘二女两口子冷不丁的上门了。 刘王氏欢天喜地的迎了闺女一家子进门,彼此问候了几句,张知劲开门见山的说了目的,然后等着刘家人反应。 石舅妈眼瞅着自个年龄一日日往大涨,膝下却只得了那么个闺女,不管是为了有个姐妹帮扶也罢,为了张家如今的得势也罢,自然也没有不愿意的。 再说,她跟刘二女姑嫂之间向来关系不错。 她如此,本就是亲母女亲兄妹的刘王氏、刘东自然更乐意了。 刘王氏更是连连保证: “你们就放心吧,这也是我亲外孙女。福圆留在我这儿,亏不了她。” 张知劲点点头: “娘这里我要不放心,那这世上还有让我放心的地儿嘛!” 他使了个眼色,刘二女赶紧将带来的点心及银钱摆出来。 刘王氏忙推脱: “快把银钱收起来,这两样点心我就收下了。” 老丈母娘那也是娘,不管咋样吃女婿两块点心没毛病。 她数落: “你们这是干啥呢?是跟我生分呢还是看不起我这个当老丈母娘的?你们马上跑那么远,说句不吉利的话,谁知道路上咋样,到了地儿又是个啥情形?穷家富路的,多带些银钱总没有错。” 她推得真心,张知劲越发谦让了,临了又加了一句 “说句拿大的话,真不差这点。” 刘王氏摇摇头: “那也不能收。这是我亲外孙女,说到哪里,也没有帮闺女看两日孩子还要钱的。 你们这不是给我送银子,你们这是招人骂我呢。” 眼看两人推来推去的谁也不让谁,刘二女跟着劝解: “娘拿着吧,小孩子百病多,谁知道到时咋样?多留点银子万事不慌,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福圆留的。” 话说到这份上,刘王氏这才收下。 张知劲有眼色的告退: “那娘你们坐着,我跟大哥去院里转转。” 瞧着张知劲和刘东带着各自的闺女出去了,石舅妈也笑眯眯的说: “俺去灶间看看。” 屋里只剩下母女两人。 刘王氏: “俺看你像是不乐意去?” 亲母女之间倒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刘二女实话实说: “俺放心不下福圆,她” 刘王氏摆摆手打断她的话: “天下只要有心的娘那就没有放心的下自已个的孩子。但你也别忘了,你如今不仅仅是孩儿他娘。” 留了片刻时间让刘二女细想一下,她又语重心长地说: “世上女人千千万,各有各的过法。譬如那男人不成器的,你要么想法子和离了,要么对自个好点,心太善的是要吃大亏的。 譬如你女婿对你好,那你就得多把他放心上。不说如何帮他,总不能拖后腿。” 眼看时间不早,刘二女两口子跟娘家人告辞。 可能是感觉到情况不对,本来与刘表姐玩的开心的小福圆当即哇哇大哭起来。 刘二女心疼坏了,差点要后悔,幸亏被张知劲用力拦了。 不说夫妻两个如何不舍的女儿,只说他们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回村后,张知劲有事走了,刘二女独自回去,却见张裴氏正在院中跟三伯娘张陈氏说话。 见她回来,张裴氏当即撇下张陈氏跟她回屋。 “听说你把福圆送娘家了?” 刘二女点头应是。 “你说你让俺说啥好呢?把福圆送俺那里,俺还给你看不了孩子咋的?” 张裴氏抱怨几句,见刘二女明白自己的心意,便开始说起‘正事’来: “你不知道吧?今儿咱们家又有人不安分了。” “谁?” 对比刘二女的无精打采,张裴氏永远神采奕奕: “还能是谁?大壮她娘呗,除了她谁有那底气闹?也想跟着去京城呢。” 刘二女勉强打起精神来: “怕是不行吧?” 要是闹一场就答应的话,怕是族里的人都能去了,族里就是为了路费也得把人压下去才是。 张裴氏撇嘴: “可不是?止不住人家有道理啊。” 时间久了,张贵英的事到底传出风声来,虽说大家有顾虑默契的不往外说,但在族内大家都有数。 刘二女会意,又问: “您咋不去?” 张裴氏一拍大腿,恨恨的大叫: “你当俺不愿意去?这不是没法儿吗? 黄米子肯定要去,男人就得多多经经事,多见见世面。只他去了,俺就不能去了,不然谁能压的住家里那个祸害? 就你叔那死不吭声万事不理的样儿,俺跟着这一走,等回来家还是家吗?家里进了个搅家精,俺这辈子没福啊!” 刘二女想着安慰她,哪知前一刻还垂头丧气的人,下一刻又满脸复活: “对了,差点忘了,俺跟你说,今儿的热闹可不止一桩。前脚大壮他娘刚闹完,这边七房婆媳两个的娘家也找上门来了。” 刘二女一头雾水: “他们来干啥?” 张裴氏一脸的看不上: “还能为啥?也想着跟着咱们一起去京城呢。” 刘二女更奇怪了: “想去去就是了,谁还拦着他们不成?咋非得跟咱们一块儿?” 张裴氏摆摆手,满脸的轻蔑: “谁知道咋想的,总不会是想着人多好上路?那两家人坏着呢。” 说完,两个人同时摇摇头。 刘二女换了话题: “对了,俺倒忘了问您了,不是说知茂在家里不受待见吗?咋这回倒轮到他出头了?” 难道老六房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事。 张裴氏直接翻了个白眼: “知盛媳妇又有喜了。” 老天爷也是瞎了眼,小陈氏这对姑侄人不怎么样,生孩子上倒是有福气。 “这谁敢让她去?” 瞧见刘二女脸上有喜色,张裴氏不禁详说一番: “她那人你还不知道?她去不了,哪放心让汉子自个去?可不出人吧,又怕万一到时候有好处别家都占了,一来二去的这不就便宜了知茂?” “其实吧,这次去的人都不是随便挑出来的,你家和俺家就不说了。像长房,秀英大哥和二哥人都不咋样,可她大嫂和二嫂就差的多了。” 一个守寡的时候都不安分,二嫁进张家也整日挑三窝四的。一个没啥大毛病挺勤快的妇人,选谁明摆着呢。 “差点忘了正事。” 说着说着,张裴氏忽然一拍脑门,问刘二女: “你打算好准备带啥了吗?”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 “俺这抄了张单子,你看看能不能用。” 刘二女活到今日,出行的机会少的可怜,她哪里知道这些,当即接过,心里止不住的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