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怎么说? 姜氏就等着这句话呢,当即表态: “俺绝不能下堂,俺要被休了,群书咋办? 再说俺到时候去哪儿? 留下吧,迟早没好下场。倒是能再嫁,可能嫁个啥好的?还逃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 姜父很满意。 就得这样!要不然哪有他发挥的地步。 可又不放心,再三询问: “你可想好了?不后悔? 你这事不好办,说不定闹到最后一场空——别俺们一心给你在前边使劲呢,你半路却撒了,把俺们亮出来了。” “嗯!”姜氏使劲点点头。 姜父这才高兴,又道: “另有一个,虽然咱们是亲骨肉,可还有句老话叫亲兄弟,明算账,一码归一码。 咱们家是啥家底你也知道,俺们放下手中的活儿跑过来,总不能白来吧?到时候必是要张家出血的,你可不能吃心。” 姜氏早知道她娘家人是啥样子,再说现如今也轮不到她讨价还价。 于是,不仅不敢面露不快,还得捧着: “自然!先前都是俺不懂事,没想明白。 如今想想,要早知道是这样,俺何苦得罪爹娘哥嫂来哉? 不要说爹娘现在是过来帮俺的,俺得记恩。 就是寻常日子,爹娘劳心劳苦的养育俺一场,俺孝敬自家父母还不是应当应分? 再说句难听的,给你们还好呢,到底你们也不是外人,俺也是盼着娘家好的,总比日后不知道便宜那个下三滥的好。” 姜母等人面露得意,相视一笑。姜父更是抚掌大笑: “说的好,你要早想明白这些,又哪来现在这么多事?行了,也别哭哭啼啼了,赶紧把泪擦擦,趁我和你娘,你哥哥嫂子,侄子们都在这儿,现在有空儿,咱们合计合计你这事咋办。” …… 强颜欢笑的送走本家人,张知言扭身去了西厢。 张郑氏这回难得有眼色的没拦。 见男人进来,齐丽盈赶紧放下手里的信,伺候他换下衣裳。 “怎么了?” 两人也算是患难夫妻,不说知之甚深,但也颇为了解,齐丽盈从他的神情中感到不妙。 张知言扶住她的肩膀,两人相携挨着坐在炕边,长叹一口气,他艰难的道: “英英,我对不住你,恐怕不能让你做我独一无二的妻了。” 可能早有预感,齐丽盈觉得自己还挺冷静: “怎么回事?” 张知言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怕她伤心,转移话题: “你先前看什么呢?” 齐丽盈恨极了,自然不想他逃避。 “还能看啥,还不是大姐儿写的信?这离开家也快一个月了,我这当娘的岂能不想大姐儿和儿子? 也不知道览书长高了没有,有没有好好吃奶?下人伺候的好不好?要是有个万一,我这当娘的也不在身边。” 说着,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来: “本来说的是很快就回的,如今那那都不顺。可怜我儿还没跟我分开过呢,如今连无缘无故的说好的事都打了水漂。” 张知言气的拍了下炕桌,心里越来越烦躁。 “王福!”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飞快的跑进来,他扶了扶帽子,气喘如牛的叫道: “老爷!” 张知言招招手让王福上前,耳语一番,对方遂领命而去。 “三爷,三爷!” 张知少刚要进门,就听到有人叫他,扭头一看: “哎呀!是王管家呀!你看俺这耳聋的,都没听见你喊。” 王福一笑,眼眯成一条缝了: “没事,我这不是赶上来了?你看,咱去你屋里如何,我有事跟你说。” 张知少心里咯噔一下: “好,好,你看俺这……你来了都不知道请你进屋……你这是?” 他看着一一摆在他面前的六锭银子,两匹棉布,几件大方崭新的首饰,和一包茶叶,眼都花了。 “这是我们老爷让我送来的。他说了,回来后,左看右看就你这兄弟够意思,他看的上。这不让我们太太好生备了些薄礼给你。” 张知言看的爱不释手: “哎呀呀呀!这如何使得?无功不受禄,这让我如何报答?” 王福打蛇顺棍上: “说起报答来了,其实你跟我们老爷是兄弟何须如此客气?不过小的倒是正好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你,就看你给不给这个面子了。” 张知少心底隐隐有点数,只是难免心虚,可如今这情形,只得硬着头皮问: “有事你只管问,说啥指教面子的,乡下人不讲究这个。” 王福拍掌: “那感情好。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就是这次,族里怎么变卦了呢? 当然我也不是秋后算账,只是这猛然间的,直打了我们老爷一个措手不及,让我们老爷想点折周全一下都不能。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结果竟然天差地别。” 说起这个,他也来气,毕竟他早刚就投靠了齐丽盈,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个吧……” 张知少有些为难,再看看面前那些好东西,心到底偏了: “哎呀!我也不瞒你了。本来我们都赞成言哥的,不管咋说,俺跟言哥是兄弟,一家人哪有不帮一家人的道理? 可是这突然的不知从哪儿刮了一阵风言风语,说是……说是言哥能把嫂子休了,族里人都干看着不管,估计以后其他的女人也够呛。 这家里的女人头发短见识少,这不听信谣言了,要死要活的在家里折腾……” 得到想要的消息,王福回来交差。 “就因为这个,他们就反水了?” 张知言不可置信。 “是,他是这么说的。” 王福毕恭毕敬的道: “他还说了一件事,他大哥前两年都在外面有个想好的呢。”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家里穷没指望,以后怕不一定。 如此也怪不得女人们不放心。 他摆摆手,王福退下去。 “言哥,你说是谁传的风儿?” 齐丽盈想把怀疑推到姜家人身上,一试探,却听张知言斟酌道: “还能是谁?咱们在老家也没几个仇人。 按说姜家人最有可能,可不是我看不起他们,那家人还没那个心眼子。 其他的,左不过那几个不对付的人。” “我们就这么认了?” “怎么可能?不杀鸡儆猴一番,还当我这个官白当了呢。” 又细又宽的手擀面,白菜豆腐粉条炒肉的卤子,再加点醋,张知劲噗呲噗呲几下,不一时已吃了一大海碗,他又让刘二女给他添了一碗。 刘二女想着他刚才那狼吞虎咽架势,不由得再端了一盘包子上来: “够吗?俺还馏了包子。” 张知劲点点头,肚里有了东西,这会儿倒是吃的慢了。 “够了!你还当我是半打小子吃死老子的时候呢?” 刘二女不好意思: “能吃是福!” 她眼神闪烁,追问: “就这,七房就服软了?” 张知劲摇摇头: “当然不是,可他要是再犟下去,七房就要出族了。 他们本来就是附族过来的,本身也没什么亲人,姜家他们又看不上,虽然是官身,可独木不成林,出去了也是孤掌难鸣。” 刘二女奇怪: “听说这新媳妇娘家也是贵人,干嘛找个有妇之夫?结果折腾了一场还是弄了个两头大。又何必呢?” 张知劲放下碗筷,捡了个包子吃起来: “怨不得别人,只怨找的男人不靠谱。 其实我们虽然有威胁之嫌,可张知言真要硬气到底,他毕竟是族里少有的做官之人,族里人不一定愿意把他出族,我们也就奈何他不得。 或者他干脆先斩后奏,在外面就先为齐氏请封诰命,那族里谁也没胆子拦着不让上族谱,就算姜氏是原配,难不成还敢与她个皇封争锋。 偏偏张知言无利不起早——既想心想事成,又想借大伯父的名望,只是世上的事哪有两全的? 倒连累着咱们枉做了小人,还结了梁子。” 虽然他不怕得罪人,但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大伯父不是文官吗,还能帮上他?” 刘二女知道张家元本事大,但其他的并不十分了解。 “怎么不能?你忘了原大将军? 大伯父升官还多亏了大将军举荐。 如今大将军更得皇上宠幸,整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大伯父却常常与其门下的清客师爷通信。 这些事虽然隐蔽,但费点心思也不是打听不到。 七房能活着回来,还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焉能没有点本事?” 比起争权夺利,刘二女对姜家更感兴趣,故而转了个话题: “这姜家人不是听说很混账?俺看还挺好的,有胆子为女儿撑了腰,自个也跟着得了便宜,反倒是七房吃大亏。” 张知劲挑眉: “谁知道?或者是谁提点了也未可知。” “谁提点?” 刘二女想不出来谁有这个本事。 张知劲装模做样的沉思了片刻,叮嘱: “不好猜,咱们还是不好奇的好,要不然传出风去,被七房知道,这不是给人惹事。” 刘二女领教: “嗯。唉,你说一天到晚的咋这么多事呢?” “无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张家头前说是一个家族,其实却是各自为政。亲母子间,都不一定五根手指头一般长呢,何况族里的人还不少。 如今硬想着往一块凑,自然事情多了。 没事,闹吧!时日多了,日后有了家规就好了。” 对这点张知劲也烦,不是处理不好,而是有这些功夫,他也能多为家里族里做些好事。 可惜事实不尽人意,也怪不得有句老话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