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跑过来的祝福的人是参谋长,随后是副指挥、骑士连长官、秘书、炮兵连长官,最后哪怕是运送的干粮和火药的民兵都过来了。 人们一时间好似忘记了阶级,孔代亲王乐呵呵地和所有人握手,没有人会在意谁的指甲上会有泥土,谁的手臂上曾有炮弹留下来的灰烬。 当战争结束之后,胜利的光辉便同时落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 “老实点。” “手脚不要乱动。” 不用担心会发生叛乱,因为多数士兵仍然保留警惕,老兵会在胳膊下再藏着一把武器,用来防止意外情况。 孔代亲王在表达的喜悦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嘱咐传令官将所有的俘虏束缚起来。 他们会设立有一种关押俘虏的营地,一次将几百个人的手臂绑起来,并且没有医疗救治、也没有如厕的地方。 要是想要吃饭,只能用手指去够地上的草饼吃。 有贵族身份的敌人不会沦落至此。 一般来说,贵族会被请到专门的房间,用来和敌国交换赎金。 孔代亲王在下令军队在原地驻扎,他们本人和参谋部的高管则前往罗克鲁瓦修整,如果暂停等不到宫廷的下令,他们就会将部队带到沙隆,然后由副官率领一小部分骑兵先回巴姆城。 这不是拥兵自重。 而是事前探查一下宫廷内部的情况。 毕竟查理国王病重多日,据说政务完全是由马萨林接受,很有必要了解清楚该如何站队。 孔代亲王的等待没有白费,宫廷一听到大获全胜的消息,立刻拍出使者前来封赏普通士兵、普通军官,准备将部队指挥权从孔代手里接过,其余高级军官和将领则会率领小股精锐骑兵到凡尔赛宫殿前接受荣誉。 整篇政令是红衣主教用自己的口吻写的,只不过署名的是查理国王。 这可不太妙。 第一个从首都来到战场是一个胸口佩戴者十字架的神职人员,菲利普风轻云淡地看着大家,好像刚刚进入罗克鲁瓦的人不是他一样。 实际上,他也很疑惑。 只不过长时间的修士生活,能够让菲利普保持冷静。 “代表主教发布政令。” “这能有多难。” 菲利普在王桥修道院,曾经用自己的洪亮的声音带领所有的修士吟唱祷文,即便其中某个字眼说错了,也没有人敢说他的不是。 两道浓厚额眉毛在他那大大的鹰钩鼻上连载一起,整个面孔都仿佛带上一坚强隐忍的面具。 菲利普不敢回忆宫廷里的诡异的场面,事实上,当他听到马萨林大人想要重塑基督世界的愿望时,整个人已经头脑发热了。 “是的,我是为了更高的理想而来的。” “弗兰西特胜利的事情的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这意味的普通人可以安全渡过他们的人生,而不用担心有敌人闯进家门。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比胜利更值得庆祝。” 孔代亲王和参谋对视一眼,自以为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们认为菲利普是在隐晦宣告红衣主教摄政夺权的事。 世界若一直存续,不法侵害便不会消失,为权利而斗争就不可避免,而但凡触碰到权利斗争,就一定要小心谨慎。 只有躲在屏风后面的人才具备多重的身份。 走到台面上要么是胜者,要么是败者。 别看孔代亲王现在一副光彩体面的样子,若是一不小心站队失败了,之前所有的功劳都可以被视而不见,甚至成为无人问津的边缘人物。 酒会上贵族人饮酒,而菲利普也小酌了几杯。 菲利普的一些消息在人群中传播。 有看不惯马萨林的,看到菲利普喝了一杯葡萄酒,便故意呛声:“除了病人,人人都应忌荤腥,酒绝不是修士的饮料,看来圣本笃说错了。” 努西亚的圣本笃建立了修道院制度,但因其严厉的院规而遭修士不容。修士们起意谋害他。他们指派修士手持毒酒请他祝福,当圣本笃抬手在杯上划十字圣号时,酒杯竟立即破裂粉碎。 修士不能饮酒,吃荤。 是当时的戒律。 在当今时代修道院早就不会对修士作出这么严格的限制了,主教们自己都离开教区,跑到巴姆城享受生活,其他的约定成俗的道德被现实击倒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但行动和言语并不一致。 显然是在对上帝说谎。 那人之所以说这话,就是想要看菲利普出丑。 菲利普严肃起来,他没有放下酒杯:“圣徒所指并不是肉,而是四条腿哦动物的血肉,即便如此,他还举出例外,在我们这些天地里,那些经常工作而削弱了健康的人,需要补充营养。” 他撩起袖子,露出自己干瘦的手臂。 “今天厨房的十担柴火是我劈的,我向您一定也这样做了吧。” “他还说过,不劳者不食。” 那人是罗克鲁瓦本地的贵族,依靠土地税金过活。 他无话可说,红着脸离开了。 其他人见状,也不敢小瞧这个人。 维姆拉上校着急地想要打听宫廷的事物,于是趁着乐手刚刚停下演奏,便跑过来假装寒暄:“今天天气不错,不是吗?我想巴姆城应该还在下雨,这个季节香榭大街上总是有许多的泥水。” 菲利普摇摇头:“恕我直言,今年的气候相当好。” “春天到了之后,一切都在好转,现在的巴姆城简直就是人间天堂,悬铃木的树干、杜松灌木、围栏、铺路的精致石子。所有的粪便、污泥都合理的聚集一起,或是用来灌溉田地,或是流淌到新挖出来的沟渠里面。” “凡尔赛的花园非常漂亮,就像是一片椭圆形的绿叶漂浮在水上。” “马萨林大人充满智慧,他简直就是上帝的使徒。” 显而易见,菲利普对马萨林非常的尊敬。 “路易,路易怎么样了?” 维姆拉之所以这么着急询问路易的下场,是因为他的女儿玛丽·安托瓦内特刚刚才和路易·奥古斯特完婚。 路易·奥古斯特是上一任国王的侄孙,现任国王查理没有子嗣,而且一直处于生病的状态。 若是他突然病逝,继承权很有可能会落到路易·斐迪南的头上。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获得继承权,不是一件好事。 事实上,维姆拉上校这次回去,就有劝说女婿和女儿离开弗兰西特,到其他国家避风头的念头。 “我觉得您还不用担心,因为查理国王身体还不错。” 上校忽然有了希望:“请了哪位医生治疗?” “没有治疗,主教会让上帝祝福他的。” 维姆拉上校瞬间感觉前途昏暗,他无语望着天空:“这世上还有不需要医生治疗就能痊愈的疾病吗?若是真是那种可以自然恢复的疾病,他又何必一直躺在床上呢。” 趁着上校还没有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孔代亲王连忙打断他。 亲王笑呵呵:“我看还是您还是多休息一段时间比较好了。” 在菲利普的见证下,军队开始清退物资、民兵了。 第三天的时候,一辆新的马车来到这里——他们是马萨林指派的顾问团。 菲利普教士并不是接受军权的负责人,他只是负责将马萨林的命令传递给孔代亲王他们知晓,剩下的工作会有顾问团前来接手。 见到了他们,孔代亲王便依然知道马萨林根本不想他们再触碰军权,只能苦笑着带着一路骑兵启程巴姆城,而顾问团和菲利普留在这里,他们还有其他工作要做。 菲利普热情给顾问团一人一个拥抱,他兴高采烈地询问:“兄弟,马萨林大人指令是什么?” 顾问团的所有人眼神诡异,额头上有一小撮凸起。 脸庞两侧都有细汗流过,伴随着好似看待局外人和弱者的人冷漠的目光。 “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入夜,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 已经接受获得军队指挥权的顾问团,率领着还没有完全忘记战争血腥的部队占领了城市的碉堡,指着城里面最大的新教教堂和附近的社区。 “这就是你们的敌人,他们是地狱的使徒。” “现在杀吧。” “将他们杀掉了,他们的土地、财富就都是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