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卑？”　　 “对啊，我很自卑。”水龙笑了笑。“妈咪曾给我讲过，我刚开始学说话的时候爷爷就成天给我念《本草纲目》当启蒙读物。略微说得清楚话，就开始背《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十岁前，我就已经背了数十本古代医书，还得成天学望闻问切。会说话就开始学英语，才学会自己吃饭就开始学钢琴、学画画。”　　 “你都学会这么多东西了，还自卑？难道要学够七大语言才不自卑？”　　 水龙苦笑。“很厉害，是吗？一开始，我也觉得呢……”　　 但是，才十岁就什么都懂了，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背得出所有药材名称功效，却不知道今晚在播什么动画片的孩子，其实是没有朋友的。　　 “我没有朋友，也没有童年，这一点，我和风龙一模一样。风龙也很厉害，也没有童年，也备受排挤。我比他好一些，因为我知道，该怎么装出一副有兴趣的样子。但装出有兴趣，和的确很喜欢，是两件事情。‘喜欢’是装不出来的。而爸爸不喜欢我，因为爸爸不喜欢中医，而爷爷很喜欢我。哥哥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妈妈要工作，外公对我太过于严格。我努力当完美的好孩子，从过去，到现在——而那个时候，只有她愿意和我说话，对我说，我不是怪胎。”　　 慕斯抿了抿唇。　　 “然后，有一天，她说她家就要断炊了，让我给她钱。”　　 “你给了吗？”　　 “我说过，我以为我是救世主。而一开始，她真的是个好女孩。只是这个世界上的诱惑实在是太多。穷人家的女孩，长得清秀是麻烦，长得美丽是痛苦，长得倾国倾城，不留神，就会演变为灾难。不管她做了什么，不得不承认，她现在还是很美。　　 “一个家庭面临极度困境的绝色女孩，忽然有一天意识到自己不用努力，不用工作，只需要靠着完美的皮相，微笑，撒娇，张开双腿就能获得别人需要奋斗多年才能获得的一切。明白这点后，又有几个人不会被诱惑？我不可能感同身受，慕斯你也不可能，因为我们生下来就过着优越富足的生活。所以我们也没有资格评价那些没有我们这样好的条件的人。”　　 慕斯安静听着，“站着不累吗？要不要去沙发上坐会儿，我泡一杯茶。听你慢慢讲。”　　 红茶。　　 小饼干。　　 吃草莓吃得很高兴的哈士奇。　　 还有香薰蜡烛。　　 水龙继续讲起以前的事，他取了自己的钱，交给薇薇安。　　 薇薇安又哭着说家里没药了，他又取了钱。　　 几次三番。　　 年少的他越发觉得，自己是英雄。　　 “弄到一个亲吻没有啊？大英雄？”　　 “你信吗？还真没有。”　　 “你真是没用啊……”　　 水龙笑笑：“我也觉得。”很久，“其实有一天，她邀请我上床了。”　　 那房间挂着一幅精美的风景油画。珐琅瓷花瓶中插着艳丽的玫瑰。她站在他面前，一件，一件，缓缓褪下衣物。　　 “然后呢？”　　 感觉到这三个字中隐藏的杀气，水龙笑了，“我给她讲了半个小时的《圣经》。”　　 “……其实你是不行吧？”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压低的声音抚动耳发。　　 “我警告你——”　　 “好的。Madam。”　　 后来，水龙意识到薇薇安和一些坏人混在一起。他倒也劝过她好几次，但她听不进去。忽然有一天，薇薇安让水龙帮自己搬家。　　 “就是你讲的那个你傻乎乎跑去帮人‘搬家’，结果搬了别人的家，还不小心把自己搬进警察局的那一次。”　　 水龙点头，“他们说是搬家，其实是去偷东西。但是那个时候我不懂。我父亲交了一笔保释金，我就出去了。回家被罚跪，一整晚。”　　 “活该！后来？”　　 “她给了我一包海【洛因。”　　 “……你卖了吗？”　　 “我偷了外公的钱给她。东西我冲进下水道了。最基本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你还真爱她。”哼笑声。　　 “在我看来那不是爱情，那不过是英雄情结。或许还有初恋。后来有一次，我被抓了。书包里背着五公斤东西。”　　 慕斯点头，忽然觉得不对劲。水龙身上带着那么多东西，还有盗窃的前科，虽说不是他是傻乎乎被骗进去盗窃的，但是——“你怎么会没有留下犯罪记录？”　　 水龙笑着，唇角上扬到一个完美的弧度。　　 一开口，声音哽咽。嘴唇翕动着。　　 慕斯一时有些心疼，一把抱住他，“没关系，我在这里。”　　 “慕斯，其实在你之前，我和很多女孩相过亲，但我不会和任何女孩在一起，因为，我是罪人。我早就不干净了，早就坠入了泥潭。所以，我只是努力扮演好我妈咪希望我扮演的那个形象，同她们吃饭，同她们逛街，然后，用冷暴力逼走他们。因为我是罪人，不配和任何好女孩在一起。大约是因为如此，所以，对我来说，入龙王社，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顿了顿。　　 “当时抓捕我的那个警察，他妻子病了，肾衰竭。”　　 第209章 chapter209　　 慕斯听着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一时有些没回过神。　　 但不过是一瞬间，她懂了。　　 悲哀层层叠叠，将她缠绕得密不透风。　　 之前送水龙妈咪进医院的时候，医生说，水龙的妈咪只有一个肾脏。是给了一个陌生人。　　 但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就像这世界上没哟无缘无故的恨。　　 “我妈咪给了他一个他绝对不能拒绝的条件。”水龙的眼眸越发黯淡下去，偏偏家里那只傻狗不合时宜地狂吠起来，嘶吼得洋洋自得。　　 “真是傻狗……”　　 慕斯回头，却发现水龙笑了。　　 而后，水龙将头搁在她肩头，“让我靠一靠。反正，将来我也没有依靠你的机会了。”　　 “……好。”　　 水龙靠着慕斯的肩，“不久后这件事被我外公知道了。慕斯你知道，我额头上有伤疤。”　　 上一次去他家吃饭，慕斯见过水龙额上的那一道伤疤，很细，很浅，不仔细都看不出来。但水龙还是用长发将其遮得密不透风。“我外公知道了这件事，用拐杖打了我的额头。那是外公第一次打我，也是最后一次打我。”　　 “后来呢？”　　 “那个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挺委屈，很傻，是吧？我希望妈咪知道我那样做的初衷真的只是想要帮助一个女孩，因为在我看来，那个女孩很可怜。我的初衷只是如此。但是，我需要证明。”　　 所以，他只能去找薇薇安。　　 但薇薇安拒绝了。　　 他之于她，不过是一个被利用过的、向银行贷了大笔款项的医生的孩子罢了。　　 她很美，能找到不少替代品，也正在准备申请出国。　　 也就在这个时间，抓捕了水龙的那个警官再度找到他，虽说警官保证不会留下任何犯罪档案，不管是关于毒】品的还是关于盗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