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刘太监便将家室门楣报了上去。 康熙笑道:“祜满那般大老粗,倒生了个如花似玉的闺女。” 云莺紧张得脖子都僵了,看都没看清就这样吹嘘,就不怕抬起头吓死你? 虽然还真叫他蒙对了。 康熙且不忙着一睹芳容,只撂下句,“留牌子,赐香囊。” 便有太监捧着托盘到她身前。 云莺心如死灰,连谢恩都忘了。虽说留了牌子也不代表就是皇帝女人,还得进宫继续考察,合心意的才能成为皇帝嫔妃,至于剩下的,或是赏给哪位阿哥做侍妾,或是干脆当起了宫女。 可谁叫她生了这张遭罪的脸呢?注定是摆脱不掉垂涎的。 殿选结束,秀女们神情各异,留牌子的固然踌躇满志,那些撂牌子的倒也不是个个哭丧着脸,也有庆幸自己脱离牢笼的。 云莺就没这种福气。 入选的马佳氏携尹氏前来,含笑道:“妹妹好福气,偏叫你赶上最后一趟,剩下的想面圣都没机会呢。” 马佳氏乃是荣妃娘家侄女,在这批秀女中也算得佼佼之辈,可被云莺一比,就显得相形见绌。 云莺懒得睬她,她知道马佳氏意在交好,日后大家同在宫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倒不如提前熟络熟络。 可云莺压根没这种心情,她现在的情绪就很恶劣了。因此只潦草地朝马佳氏一点头,便扬长而去。 尹氏撇撇嘴,“不过是个协领的女儿,她摆什么臭架子?” 马佳氏并不生气,“她自负美貌绝伦,自然不屑与咱们为伍,殊不知要在宫里过得好,光靠一张俊脸可是不够的。” 这些年难道没有比四妃更年轻貌美的人物么?可任凭潮起潮落,总是惠宜德荣屹立不倒,瓜尔佳氏若觉得仗着皇上宠爱就能作威作福,那可真是打错了主意。 马佳氏则深知自己是来为荣妃分忧的,自然得牢牢盯紧这些狐媚子,省得她们掀起风浪来。 云莺来到神武门外,正欲乘骡车回家,却见堂姊云华匆匆过来。 云华也是瓜尔佳氏的远亲,她阿玛硕色比云莺的阿玛祜满官职还要高些,曾任两广总督,可因为庶出缘故,最后只嫁给五阿哥胤祺为侍妾。 云莺小时与她亲近,长大后倒没怎么联络,这回因着上京选秀之故才重新走动,云华反而态度亲密一如往昔,令云莺十分愧怍。 关于心底的想法,她也只稍稍向堂姐透露了点,其他一概无人知道。 云华察言观色,“可是被留牌子了?” 云莺沮丧点头。 事到如今,她已想不出什么转圜办法,看来注定要一树梨花压海棠了。 云华眼珠子转了转,“这有何难,我倒替你想了个主意。” 说完悄悄附耳说了几句。 云莺面露迟疑,“这……使得吗?” 实在太大胆了些,就不怕康师傅发火? 云华笑道:“你又不能私自定亲,眼下谁还能帮你解燃眉之急?总归是一家子,万岁爷顶多训斥几句便过去了。” 倒也是,当爹的总不能抢儿子的女人。倘若一定要在诸位阿哥里头挑一个,五阿哥的确是最合适的——九龙夺嫡压根与他不相干,自然可得平安终老。 云莺心底的主意渐渐明晰起来,只对着云华有些惭愧,“如此一来,却是对你不住。” 本来五阿哥府上侍妾就多,再多一个她,云华心中难免吃味。 云华帮她拂去鬓上落花,含笑道:“我倒想着多个帮手呢,咱们情如姐妹,你还能害我不成?” 如今府里的刘佳氏生了长子,腹中现又揣着一个,正是风光无限,只怕等正式封爵完,五阿哥就要请旨提拔她为侧福晋了。 若云莺进府,觑准刘佳氏不能侍寝的空档,正好可以压压她的势头。 云华瞅着云莺粉光脂艳脸庞,心情十分愉悦。 小妹愚蠢,却实在美丽,男人都很难抗拒这种女人。 反正等对付完刘佳氏,她自然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第2章 点名 因着与堂姊那番交谈,云莺回府的时辰便略晚了些。 她娘觉禅氏夫人与七大姑八大姨也都在翘首盼望,静候佳音。瓜尔佳氏虽然隶属满洲八大姓,可偏偏在后宫里头争奇斗艳的少,算下来竟没一个出人头地的,如今几支勋贵渐趋落魄,儿郎们不成器,可不只好靠着跟皇亲国戚联姻来抬高门庭么?云华能嫁进五皇子府,倒已经算祖坟冒青烟了。 而对云莺这个生来的绝色,亲戚们更是报以厚望。四妃都已上了岁数,渐渐将重心放在皇子们身上,万岁爷身边正缺新人,若云莺能瞅准时机站稳脚跟,再生下一男半女的,何愁不能封妃?到时候还能让她们也跟着沾点光呢。 云莺本就心中烦恼,听见这些话更不悦耳,好像都觉得康熙多么好糊弄、色令智昏似的!殊不知男人越老越精明,想从他身上牟利,哪有那么容易,没看康熙晚年都专宠没背景的汉女了么? 云莺自认没有足够的智慧能在后宫杀出一条血路,这等容貌又好比怀璧其罪,迎接她的怕是沦为炮灰的下场。 觉禅氏看出女儿情绪不对,便支走众妯娌,召云莺上前,温声询问她到底发生何事。 云莺只说路上车马太多,因此才耽搁了。 觉禅氏叹道:“你今日中选,额娘虽然高兴,可也着实替你发愁。京城居大不易,那皇宫更是个水深火热地方,你自己娇惯,缺心少眼,连人心好赖都分不清,真若是遇上歹人,怕是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云莺忙不迭点头,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她这种长在温室里的娇花,只适合静静地盛开,环境稍微恶劣一点就败了。 可惜圣旨已下,觉禅氏也没法子,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让云莺多带些银两入宫打点,再便是托关系找门路——四妃里头,数德妃和荣妃最好说话,荣妃那儿已有了她侄女马佳氏,下剩的便只有德妃了。 德妃年近四十,早已不图宠眷,只安心相夫教子,可圣心亦不可失,她难道不想找个美貌附庸帮她稳固地位么?总归她膝下也有了两位阿哥,想来不至于再抢别人的孩子,这也是为云莺今后着想。 云莺:…… 她太知道德妃跟四爷不对付了,真要是成了德妃的好姊妹手帕交,她日后还能安心养老么?须知原身可是康熙朝第二长寿的妃子,足足活到乾隆年间呢。 她可不想余生都在四爷的高压下度过。 云莺看出觉禅氏帮不了自己什么忙了,她会担心她衣食住行,会挂念她喜怒哀乐,但不可能设身处地从云莺的角度着想——根本这个时代的女人就没有那种概念,在她们眼里伺候圣驾便是无上尊荣,只有不合适,没有不愿意。 云莺若说自己是嫌弃康熙岁数大,旁人只怕会觉得她疯了。 因而云莺连埋怨都不敢埋怨,只心底有颗种子在悄悄萌芽。 她开始考虑云华为她提供的方案,固然这法子大胆了些,甚至可说大逆不道——哪怕还没正式侍寝,她名义上也和皇帝的女人差不离了,可她瞒着康熙去引诱他儿子,成功了还好说,不成功便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