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那柳开出身书香门第,他少年时便已有名声传出,不过比起其才学之名,他最广为人知的是他的胆量与勇武。传闻他十三岁的时候,家中遭遇盗贼,家人皆被吓得肝胆俱裂,唯有他抽出剑与盗贼搏斗,击退了盗贼,还切掉了盗贼的脚趾。”② 沈霁道:“我对他稍微改观了。” “他的性格粗狂,很容易为自己树敌,就像刚才在水榭中,他的言语可是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他还未中进士,便已经招惹了许多谩骂诋毁。大家都以他屡次行卷却屡次落第的事嘲讽他。” “行卷”是唐代留下的风气,因为唐代和五代考科举不仅看临场考试的能力,也看平日的才学与名气等。所以为了能让主持贡举的考官选取自己,许多举子都会在靠前给考官“行卷”,让考官眼熟自己。 虽然朝廷屡次申明不得“行卷”,但因为只是言语上的禁止,而没有实际的惩处措施,因而“行卷”之风屡禁不止。 柳开自认为自己有才学,奈何科举考试并不公平,所以他也不得不四处“行卷”,从大名府知府王佑,——柳开是大名府人,解试的时候应当是在大名府考的,——到窦僖、梁周翰、卢多逊,乃至这次负责贡举的李昉等,他都多次向他们“行卷”,以至于“行卷”的文章多达一车。③ 沈霁道:“嘿,除了王佑,这些都是我耳熟能详的熟人。” 李云杳顿了下,发觉还真是这么一回事:窦僖乃窦説的五叔父,梁周翰便是那个赵老大打算封赏他,还未正式下诏,他便提前跑去谢恩,结果被撸了封赏的言官。卢多逊、李昉也都是沈霁认识的人。 沈霁又问:“我要是到了参加贡举的那天,是不是也得‘行卷’?” “那有何公平可言?” 沈霁道:“大家都‘行卷’,只有我不‘行卷’,那对我岂非不公平?再说了,每次的贡举,能进士及第的也就那十几个人,我做什么要当那活菩萨,将机会让给别人?” 李云杳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但还是习惯性地反驳她:“你这么想是不对的。” “不对的不是我的想法,而是这贡举的制度、权知贡举的人。若贡举的制度规章能更加完善,彻底杜绝徇私舞弊的机会;若权知贡举的人能摒除私心,仅以省试的文章优劣取舍,那行卷之风便会不复存在。” 李云杳幽幽说道:“纵使你不去‘行卷’,中选的机会也很大。” 沈霁倒也不否认她的话,不过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就算她在她爹位高权重的时候去参加科举,负责贡举的人看在她爹的名字上让她中举,她也不好意思往贡院里跑。 —— 结束了一日chūn游后,沈霁花了点饭后时间跟李云杳将她买回来的花草盆栽与花灯摆设好,之后在汴梁浓厚的科举氛围感染中,又重新将心思投入到学习中。 十日后的三月初一,贡院的门终于开了,这一年的省试甲科进士名单也张贴于榜上。 沈霁因为听了不少这些举子的八卦,所以稍微让人也去打听了一下,得知这次的魁首就是那日雅集上,因为谈吐儒雅,又能言善辩而让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宋准。 “榜上可有柳开之名?”沈霁问前去看榜的仆役。 “此次进士科取一共有十人及第,小的不曾在榜上看到此名。” 沈霁心情复杂,但也没说什么。 那柳开已经二十七岁了,向那么多人“行卷”,可最终还是落第,可见他所倡导的文风并未能被人所正视,也未能打动李昉。 沈霁又想到了自身,倘若她爹不是沈亿陆,倘若她爹失势了,她的余生是否也会跟柳开一样,需要四处“行卷”方能有一丝及第的曙光? 沈霁的心底埋下了一颗改变科举风气的种子,不过眼下的她还未因此而忧虑。 她想着贡举已经结束,那些被黜落的举子就该各回各家,重新准备解试,便没再关注这事。 孰料有一位举子,因发现李昉的同乡榜上有名,而自己落第,便怒敲登闻鼓,状告权知贡举李昉徇私舞弊,从而掀开了科举制度改革的一角。④ 作者有话说: 假如沈小jī去“行卷”—— 李穆:你平常给我看的卷子还少吗?为了避嫌,你去找别人吧! 卢多逊:录取你,别人说我徇私,不录取你,又愧对我的良心,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李昉:你觉得出了这事,我还有机会主考吗?勿cue我。 扈蒙:哎,老夫不当主考官很多年了。 此时,素未谋面的一个靓仔王佑登场。 王佑:小伙子,看看我? (王佑又名王祜,儿砸是大名鼎鼎的王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