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存周不知祸患,智深欢喜搬家
贾政等着丫鬟领他进门,到了屋内,先上前来见礼。 “母亲福安,儿子恭请了。” 贾母发话,叫他坐下说话。 凤姐儿忙是从炕上起来,将坐着‘头把交椅’的贾琏拉起来,让给贾政来坐。 “母亲,今日怎么到这边屋里来歇着了?” 贾政坐下来,倾着身子询问道:“是正屋里少了什么物件,使得不自在吗?” 贾母没多解释,只道是自个好得很,待鸳鸯将炕上收拾齐了,倚着炕桌冷哼道:“你特地过来了,也是有心?” “不瞒母亲……”贾政起身来,躬身道:“儿子过来,一是看有没有什么乱子叨扰母亲这边,二是听说琏二回府了,就特地来寻他。”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我都听说了那事,还怕谁如今给我找麻烦不成?” 贾母指了指屋外,道:“既然你们男人家先要说话,去里头,有个僻静的地,说完了再来,我之后还有要话问你!” 贾琏原是自顾自的坐着,寻人要了茶吃,听到这,抬头望了望二老爷贾政,便是也起身来。 贾政当即同贾琏一道出屋去了。 两个爷们刚走,守在门边伺候的婆子以及小丫鬟们也被打发出去,到外边廊檐下站着。 贾母再等了一阵,还不见贾政过来,便同身边的凤姐儿道:“你面色不好,又已经定下要搬东西去那伯爷府里住,那正是有的烦恼。也用不着在这还陪我,你先去看看,之后同琏二直接回屋去就行。” 凤姐儿应了声,由丰儿和鸳鸯搀扶着起身,慢慢退出了屋子。 外面,贾琏也正好和贾政说完了自个要搬去倾城伯府、及今日贾雨村的那事。 出来再见凤姐儿说话,他便晓得不该再去老太太面前碍眼。 贾琏凤姐儿便这般直接回了。 倒是贾政,被鸳鸯在急着领过来见贾母。 这时,屋内的人大都被打发干净了,只一个鸳鸯陪着贾母见贾政。 特意将缝不住嘴的人赶走,也是为了昨夜东跨院的事。 因为那巫蛊的事情惹了大麻烦,如今二房给贾琏和凤姐儿交待不提,贾母这边当然也要过问。 “……那些事凤姐儿都悄悄和我说了。” 贾母道:“你那边死了那般人,闹出多少动静!叫下面的人看着了,猜着了。” 听得贾母说话,贾政忙来解释。 东跨院里由着王夫人主事,该给银子的给银子,该赏衣裳的赏衣裳,已经压下去了。 “别的我不管你!” 贾母听了,仍是气愤道:“我只问你,那个调唆坏事!坏死了一副心肠的姨娘!你是怎么处置的!” 过年时,她还念叨孙女孙子出息,得了祖宗庇佑,一个封妃子一个当伯爷,如今因为这么个猪狗般的东西,闹得阖府都不得安生,真叫人还修养个什么? 贾敬听得贾母动怒,连忙跪下道:“那人连带着两个丫鬟都是圈了,如今内外人都绝了去,不叫她多说一句。还请母亲莫要挂怀,气坏了身子!” “就圈了了事?” “母亲要是实在不安心……” 贾敬涕泪磕头,大哭道:“儿子便拿绳子缢死了她……也免得家里藏着这个毒妇!既坏了家风,让骨肉分离,也惹得祖宗蒙羞,惹出往后灾患。” 贾政一面磕头一面哭,头顶的冠帽眼见着歪了,身形伛偻。 “你倒是能残暴狠心了……” 贾母闭上眼睛,恨声道:“我家从来是宽柔以待下人,哪里出过私刑勒死活人的事?况且探春和环哥儿这般年纪都记事了,我还能叫你做什么?也不要卖了她出府,要圈,就打发她几个犯事的去金陵圈着,着人看管,往后也绝不许回来!” 贾政听到吩咐,连忙抬起头来应承。 如此,贾母那怒气才稍稍平息。 “起来吧,你也是过了五十的人了,还当是身子年轻?” 贾政站起身来,鸳鸯眼尖周到,已经递过张干净手帕,用以擦去涕泪。 “是儿子不孝,治家不严,惹得母亲如今不自在。” 贾政再陪着说了几句话,告罪离开。 贾母最后倒是想起一事来,叫住贾政提醒道:“罚也罚了,记得扔些银子给她。要是这般了,她还嫌没了盼头在路上自己寻死了,那才由着她去!” “儿子记住了……” 断了这些事,贾母依旧是被郁气堵着,一时沉闷不说话了。 眼见着,贾政掀开帘子,出门去了。 鸳鸯上前来扶贾母,道:“老祖宗,我今日也听了个大概,可怜您心善饶了人,要是放在别人家,还不知怎样呢。您又和琏二爷二奶奶还有二老爷说话,累了这般久的心思,咱们现在回去歇着可好?” 贾母确实累了,唉声一句起身来,由鸳鸯扶着出屋。 另一边。 贾政到了东跨院和王夫人见面,先发话处置了还半疯的赵姨娘,再打发人预定今日就去金陵的车马,不许见迟了。 做了这些,贾政刚坐下歇口气,茶水还未沾口,外头就有了人来报,说是贾雨村来拜访。 既是早就连了宗的人,贾雨村又以晚辈自居,所以贸然登门倒也不算太唐突。 贾政不好推脱,叫引去书房梦坡斋说话,自个随后就到。 不多时,贾政特意换了身衣裳,转到梦坡斋内。 贾雨村已经在等着了。 “侍郎大人。”贾政拱手道。 那贾雨村起身来迎。 “老爷折煞雨村了,学生添为晚辈后生,岂有叫大老爷来奉承的道理?” 两人各自落座,闲谈片刻,各自抿了茶水,贾雨村将出自个任上的难处说来。 “学生初来驾到,自从上任兵部以来,上有大司马(兵部尚书)需每日奉恳,不敢满怠,下有六部同僚往来,兢兢业业。非是学生自夸,好歹做过一任翰林,朝中内外诸事,多能照章取事,乃至查漏补缺以兴于王事。 只前些日子给事中到衙门外科察,学生向来埋头政务,因一时短于人事,在听礼部尚书传唤在六部衙门奔走时,竟是犯了忌讳,今日早朝上便惹得今上龙颜大怒……尊家那位伯爷,也是亲耳听得了。” 贾政早听贾琏说过贾雨村有事,本来以为容易,贾雨村又本就是受他举荐,便果断应承了。 但此时再听贾雨村详细一说,事情有关六部尚书,贾敬不免一时犯了难。 “可惜我那妻兄尚在北面巡边,不然兵部诸事正好赖他处置……” 贾雨村见贾政捋着胡须,久久没有下文,心中便思量着笑道:“说起贾琏大人,今早还有件事,是举荐了位友人给学生。我好歹应承,说不日就呈到天官(吏部尚书)和内阁那边,谁知贾琏大人道:只需送到天官案前便可了,也不知为何。” 贾政不禁笑道:“雨村你到京中上任不久,倒也难怪。去年末今上降旨请天官大人出内阁,又新选了位尚书台仆射,朝中人事可由天官递交尚书台决断,折子直抵御前。是以,倒也不必如往常般,事事再拿去等内阁诸公议处。” 贾雨村听说,拱手道:“幸得大老爷指点,不然个中隐秘,学生岂不是要碰得头破血流才止得了?” 再说了一阵朝中之事,贾政心中有了决断。 “我在朝中人微言轻,如今,雨村你又身居一部堂官,实在难以说得上话。幸得今任户部尚书钱大人,素来便与我家东府上亲近,我且寻个日子递上拜帖,携你一同登门去拜会。” “有劳大老爷费心。” 贾雨村早就等着见烦了,便起身来,拱手道:“既如此,当由我备上薄礼,不敢再烦恼尊府。” 贾政面上显露笑意,只当贾雨村有心了。 两人再商定了日子,然后贾雨村告辞不提。 …… 不说朝堂上政局变幻。 二月上旬,贾琏携王熙凤、平儿、巧姐儿等,举家搬去了倾城伯府。 王夫人大开方便之门,自个重新领了荣府公中账目,与林之孝、来升、吴新登、贾赦、贾蔷、贾蓉、贾芸、詹光、单聘仁等主持修建省亲别墅之事,请凤姐儿勿要顾虑。 大房邢夫人则有说倾城伯府修缮未成,想要再留人一阵。 但贾琏满心迫切,却是再等不了! 一概家私体己都已经先送了过去,在倾城伯府那边收拾出几间大屋,容带去的人住下。余下的地方都交由凤姐儿带着赵天梁、赵天栋、来旺、来喜等人主持修缮。 这新起的倾城伯府也不缺什么。 凤姐儿当年陪嫁到贾府的有四房人,陪嫁的丫头有四个,物件更是不少,那些个什么金项圈、自鸣钟、外邦进攻的玉器等等,还有两处地产、三间铺子,只这些,仔细算下来便能值个一万三四千两银子。 凤姐儿将那些个房契、田契、奴契等都充到了倾城伯府公中,又自个补了整八千五百两银子进来,用来修缮府邸。 平儿都说这事果断,添置到了公中,往后可就不好掰扯是嫁妆。 ——但若不是怕不合规矩,平儿都想从自个体己里也添个几百一千两进来。 贾琏之后听平儿说起这事,哪里会小气。 正好,他手里有从宁府大老爷贾敬那里买的大田庄。 拢共是一万五千多亩田土,去年光泰安那边收的现银子就有六千两,其他不好发卖的物件则拉到荣府充了用度,摆了阔气。 如今自个在府上当家做主了,贾琏便直接叫平儿将那处田庄的地契充到公中了事。 凤姐儿早盯着这处庄子了,自个带着平儿算了好几个时辰的账目。 搬到伯爷府这边来后,宁府来升送了昌平三百亩的水田田契,荣府老太太送了五千两银子,邢夫人代大房送了两件金枝一件花瓶,王夫人代二房送了鼓楼西街五间铺子、三千两银子、外加昌平两百亩良田、苏州进贡到京的绸缎一百匹。 这些都是算到公中的。 凤姐儿算来算去,竟是发觉这样一来,减去伯府的开支,每年进来的银子竟是还能留下七八千两用来置产、备用。 银子虽少,但这账目可比荣府的好看多了。 自打搬出荣府以来,摸着算盘的凤姐儿总算是开怀大乐了。 如此种种,时间不觉间过去了三月有余。 这倾城伯府,也大致修缮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