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晓得,噼啪噼啪,豆大的雨点落在玻璃棚上,竟下起一阵秋雨来。秋风夹着雨水和些许花香刮进歇息处,本来出着汗的身体打了个哆嗦,颇有凉意。关宁将外套的拉链拉高,点开天气软件,苦笑。怎么出门的时候没有想到要看一眼天气预报?比路遇下雨更悲剧一点的大概要算是这雨并不是阵头雨——软件显示,接下去的十几个小时,雨还将持续连绵。 迅速考虑当前处境,能做出的选择大概有如下四种: 一、趁现在没有变成大雨,直接骑回学校,耗时大概在三小时左右,风险是可能发烧或者感冒; 二、在这里找个酒店住下,现金不够可以刷母亲的附属卡,风险是,母亲会立刻知道自己在佘山,那么自己要如何解释,本该上课的人一下子骑车到这里来; 三、打电话给小叔叔或是小孃孃,如果他们有空可以来接自己,风险是,除了父母之外又多一个人会要自己解释; 四、叫一辆出租车回学校,自行车可以放在后备箱,风险是,这里的出租不能坐到市区,且非正规运营的车辆居多,近来时有女大学生坐黑车失踪的新闻出现,她可不想作为其中之一。 关宁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解释,哪怕母亲并不会一再bī问,为什么翘课,为什么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她觉得自己有解释的义务,如果闭口不谈,她会内疚——真是磨死人的超我。 这样一来,唯一能做的选择也就呼之欲出了。 将自行车推出行人歇息处,套上外套的帽子,坐上自行车,关宁下定了决心要踏上归途。忽然,头顶一方雨伞遮住了雨点,一阵檀香味使她浑身一颤。 竟是这样的巧合,或是,缘分? “关宁,你要做什么?”她思恋多日的声音里含着怒气。她不晓得,这人有什么可生气的。 方从文就站在她的边上,从酒店出门后,就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个玫红色的身影很是熟悉,走近后起先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小姑娘,待越走越近时,忍不住生起这人的气来。明明下着雨,这姑娘还打算就这么骑回家?就算不找大人,起码可以叫车回去,哪怕是等雨小一点也行。 关宁看着一身蓝色风色,浅灰色围巾,撑着蓝色雨伞的方从文,脑袋里一闪而过的是『雨巷』。 “……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然而,这结着愁怨的,哀怨又彷徨的姑娘似乎是她自己。方从文不像丁香,她不忧郁也没有愁怨。她似一株莲,遗世而独立。她似一棵松,挺拔而苍劲。她似一竿竹,清逸而坚韧。关宁能够找出许多可以比拟方从文的美好事物,但每每只能描绘她的一个侧面,仿佛眨眼间她又变成了另一种样子。她如星似月,又似朝阳,见她仿佛见到了希望和整个世界。为这样的人着迷,不知幸还是不幸。 “回学校。”关宁听到自己gān涩的声音,“我打算回学校,明天还要上课。” “淋着雨?” “嗯。” “骑回学校?” “嗯。” “你是傻瓜吗?好歹买件雨衣啊。” “啊,我忘了。”关宁不好意思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来的路上没有留意路边的商店,但是只要有便利店或是什么小店,买一件雨衣的概率很大。 她抬起手,手腕上的红线鲜亮,刺痛了方从文的眼睛。方从文暗叹一声,说:“走吧。” 关宁哦哦了两声,糊里糊涂地就去踩自行车的踏板。方从文在她的侧前方没有避开,被前轮撞了一下。 “啊!对不起!”关宁猛地从车上跳下来,伸手就想去擦,也不管自行车倒在路边,她看着方从文裤子上两道黑乎乎湿嗒嗒的轮胎印,自觉罪孽深重。“你没事吧?” 这姑娘是丢了魂么?方从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拉住慌慌张张的关宁,道:“我没事你别擦了,回去再说。你跟我走,带着你的自行车一起。” “哦……” 走在关宁的边上为她打着伞,方从文又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关宁低下头,闷声道:“没什么。”难道要告诉她自己满脑子都是诗人那些哀呀愁呀的?“弄脏了你的裤子真是对不起,不会影响你的事情吧?”若是方从文来这里是为了谈公事,那还真是要命。 “不用担心,我是来休息的。”想着来散心,却不防遇上了这个小傻瓜,还真是哪里都能遇上——有缘的话。 ☆、第二十四章 说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