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糖发现了这一点,愣愣地望着她的动作,担心地喊她,“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裴慕西摇头,又朝男警察微笑,“只是现在情绪起伏太大,可能不太适合开车。” “也是。”男警察恍然大悟,“那你们两个还是跟着我们坐警车回去吧,对了,车我让人替你开到警局先,这里停着不太安全。” 裴慕西恍了几秒,反应过来, “那好,车钥匙还没拔,警官你们可以直接开走。” “谢谢警官。” “啊?”男警察也愣了几秒,“哦,好,不用谢。” “谢谢警官!”夏糖也跟着喊了一声,估计人多起来后情绪平复下来,声音也恢复了几分活力。 “没事没事。”男警察摆摆手,“我们应该做的。” “不不不!”夏糖也跟着摆摆手,还弯腰鞠了一个躬,表情严肃,“你们辛苦了,我们的感谢才是最最最应该的。” 男警察被夏糖的突如其来弄得一愣,反应过来嘟囔几句, “想不到你个小姑娘觉悟这么高嘛,这话听着还挺舒服。” 裴慕西倒不是很惊讶,这的确会是夏糖说得出来的话,夏糖这小孩一向有礼貌,教养也好。 她这么想着,于是心里也又多了一分愉悦的骄傲,人也跟着彻底放松下来,和男警察再次道了声谢,才和夏糖一起坐上了警车。 开车的警官是个健谈的,打了个哈欠,和她们聊起了今天晚上的事情, “你们等会记得打个电话给家里人,今晚估计会回去比较晚,对了,小姑娘,你成年了吗,没成年就要喊家长过来哦。” “啊?”夏糖抿着唇,“成年了。” “哦,那就不用了。”警官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没成年呢,对了,这是你姐姐吧,我看她刚刚这么着急,哦我这脑子,还说喊家长呢,家长不就在这里吗,你们俩应该是亲姐妹?” “不是。”夏糖反驳得很快,等裴慕西望过来后又缩了缩脖子,有些费力地思考着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是……” 是唤醒和被唤醒的关系。 是永远站在同一边的关系。 是渴望可以一起战胜苦难的关系。 她在心底冒出了很多个这样的形容词,一说出口就会暴露她那些心思的形容词。 除此之外。 她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形容词。 直到裴慕西的声音出现,打断了她的费力的思考。 裴慕西说, “是会为彼此加油,互相给予力量的关系。” 她靠着车窗,视线停留在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上,漫不经心地这样说,毫不做作,毫不犹豫。 就像和说其他的话并无一二。 轻飘飘的,却又语气笃定。 让人不得不开始相信。 看啊,夏糖。 你终于,也可以给予她力量了。 就像你一直渴望的那样。 但是还不够。 还不够,她要源源不断的,将自己身体的力量传递给裴慕西,直到她和裴慕西开始融为一体。 夏糖这么想着,眼眶便又些发热,她不由得垂下眼眸来掩饰自己这一刻的情绪上涌。 打着哈欠的警官大概不能明白她们这么抽象的说法,恍惚着问了一句, “啊?” 裴慕西只是笑笑,懒懒阖上眼皮,双手抱臂,没再说话。 于是警官的视线在后视镜里和夏糖相遇。 夏糖思考了一秒,用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比喻句来给警官形容她们的关系, “大概就是小丸子和她爷爷那样的关系。” 嗯,对。 这个形容没错。 完全没有错。 警官又“啊”了一声,一脸问号,然后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意思是你们是亲姐妹。” 这个理解好像很有逻辑,裴慕西有些憋不住,差点在这个光伟正的车里笑出声来。 于是夏糖鼓起了腮帮子,皱巴着脸想了一会,泄了气,无奈地摊摊手, “不是亲的,但很亲近的意思。“ 她找了一个最靠谱,但又不贴切的形容。 警官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那我理解了,就是很要好嘛。” 要好。 也差不多。 裴慕西这么想着。 可夏糖大概没有这么想,一直往她这边瞥着。 她轻抬眼皮,装傻,“怎么了?” 夏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扯过她一直抱在胸前的手,用着柔软的手指,给她揉着手上的几个穴位,一圈一圈,力度很够,比她自己揉得舒服许多。 裴慕西下意识地蜷缩着指尖,想从夏糖手里抽出手。 可还是没能抽动。 “别动。”夏糖皱着脸,“姐姐不是不舒服吗?” 裴慕西没问她为什么知道她现在不舒服。 因为她觉得夏糖应该能看得出来她的手腕一直不太舒服,甚至还发着麻,所以才会一直抱着。 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奇怪夏糖为什么揉得这么舒服,像是特意学过似的,于是便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像是专业的似的?” 夏糖抬眼,视线晃了一下,又接着晃到了她手上,手上动作没停,过了一会,嘴唇动了动, “我学东西很快的。” 裴慕西当然知道这一点,不然夏糖也不会现在能兼顾这么多事。 可这句话要是跟在她那个问题后面。 就变成了: 我特意学过,手腕腱鞘炎应该去按摩什么穴位。 也练习过很多次,才会有这样的力度和手法。 为了谁呢?你猜。 裴慕西陷入了沉思,静静地凝视着夏糖,任由自己被夏糖揉来搓去,像一个被搓圆搓扁的丸子。 几秒后,她听到前排开车的警官惊呼, “我知道了!!我知道小丸子和她爷爷是什么关系了!!!” 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 语气实在太过好笑。 正给裴慕西揉着穴位的夏糖也忍不住弯眼笑了起来,但也许是在有些严肃的警车里面不敢太放松,没像小时候那样咯咯咯地笑。 裴慕西盯着夏糖笑起来的月牙眼,被车窗外明明灭灭的路灯亲吻着的侧脸,轮廓柔软,表情纯粹。 好似回到了那个端着西瓜看动画片的夏天。 实际上她记忆很模糊,记不得自己那时到底几岁,只记得夏糖那时才到她胸口这么高。 她们亲近得有些快,特别是在那一个暑假。 夏糖捧着切好的半边西瓜来她家找她,说是用自己零花钱买的,本来舍不得的,但那天是《小丸子》播出的时间,所以想边吃西瓜边看西瓜头小丸子。 这是什么道理。 这完全不讲道理。 还要硬扯着在学习的她一起看。 于是她一边看着英语阅读题,一边听着当时的电视台播了一遍又一遍的《小丸子》,这很奇怪,电视台播了一遍又一遍,那些小孩也看了一遍又一遍,仍然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