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那个黑影跟上来动手。 她就可以正当防卫。 她不能害怕。 因为裴慕西现在不在,所以她不能害怕。 夏糖这么想着,却还是加快了自己的步伐,深呼出一口气,尽量朝着光亮的地方走。 就算这条路有些黑,但起码还有月亮一直陪着她,再往那边走一点,月光说不定就会更亮。 她这么想着。 但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急切。 像是要快步截住她似的。 于是她只能不断加快自己的步伐。 心跳也跟着打鼓,越来越响,像是一种要把她吞噬掉的恐惧声响。 终于。 黑影即将追上她之前。 一阵风裹来,是淡淡的药味,那种老式的清凉药味,一般用来缓解关节疼痛——她突如其来地想到了这一点。 却在下一秒。 撞到了一个软软的胸口。 起伏有些急促,连带着洒在颈边的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气,柔柔。 有一双柔软的手护着她,没让她因撞到失去平衡而摔倒。 有柔顺凌乱的发丝垂到她的脸颊,像是密不透风的茧,将她裹在里面,于是那一刻,安全感瞬间充斥在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温度是凉的,应该是吹了很久的风。 她彻底僵住。 被裹在这个冰冰凉凉的怀抱里。 头抵在柔软肩上的那一秒,她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看到之前一直跟着她的那个男人,从她们两个身边擦肩而过,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戴上黑色卫衣帽子,埋头加快了步子。 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可意外地,只说出了两个字, “姐姐……” 平日里喊了无数次的称呼。 这一次喊出来,却意外地有些艰难。 也许是因为几乎是在她刚一出声的那一秒,就有一颗滚烫的泪珠,像不听话似的,从眼眶边滚落而下,顺着脸颊,从下巴处滴落。 毫无预兆。 却来得汹涌。 一颗接着一颗,迅速滚落。 接着是其他所有被屏蔽的感官,因为走得太急被呛了几口风干哑到有些难受的喉咙,闷头走到不小心碰到被划伤的小腿,耳边呼啸的风……都开始浩浩荡荡地彰显着存在感。 “嗯,我在。” 然后是听觉。 嘶哑,却还是在她耳边刻意放柔的嗓音,被风揉碎了递到了心尖尖上,柔柔地飘着。 她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视野开始朦胧,被泪水充斥着。 不知过了多少秒,耳边开始响起了警笛声,红蓝光在这条本来原本漆黑的道路上不断闪烁着。 裴慕西仍然是揽住她。 用着冰凉的身体温度,却让她觉得暖烘烘的。 “可以放声哭,没关系的。”裴慕西轻轻拍着她的肩,和她说。 夏糖摇摇头,没说话。 因为说不出来。 那一刻,她抬头看着天边上近在咫尺的月亮,突然再次确定了她原本坚信的那一件事: 原来真的是真的。 就算是她被劫持到外太空。 裴慕西也绝对绝对绝对会开着宇宙飞船来救她。 她努力憋着自己的呜咽声,好让自己不会像以前一样嚎得像只呜呜叫的猴子,一字一句地说, “我……我手机没电了,然后,然后我就往亮一点,亮一点的地方走,我不是,不是故意走到,走到这边,来的,是因为,因为学校,封锁了西门,然后,我走错出口,就走到这边了。” “我刚刚,一直在给自己说,我可以,正当防卫,我黑带二段,说不定,真的可以打得过他。” “你别看,我哭得这么厉害,但是……” “我其实,其实没有很害怕。” 裴慕西轻扶住夏糖还在发着抖的肩,放轻声音, “嗯,我知道。” “我知道。” 她重复了两遍,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想将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传递给夏糖,用这种方式。 夏糖“呜”了一声,在她肩上点了点头,耳朵擦过她的脸际,终于放声大哭,像以前一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裴慕西松了口气。 因为她找到了夏糖。 因为夏糖没出事。 因为她没有辜负夏糖的信任。 因为这一次,终于不只是再差一点。 而是刚刚好。 这让她庆幸,庆幸到有些恍惚。 类似一种失而复得,却又不完全属于是失而复得,而像是一种给予她的机会,让她从这种刚刚好中,汲取到一点点之前失去的生命力。 于是她通过抱紧夏糖这个动作。 试图向自己证明些什么。 来抚慰曾经“只差一点就能挽回”的难过。 直到夏糖开始用力回抱她。 用着带着呜咽的声音,抽抽嗒嗒地问她, “怎么了,姐姐?” 裴慕西摇摇头,“没事。” 安静了几秒。 夏糖吸了吸鼻子,抚了抚她绷紧的肩背,问她,“姐姐是不是,也有一点害怕?” 裴慕西轻阖眼皮,没有放开夏糖, “可能不是一点,我应该是很害怕。” 夏糖愣了几秒,手在她肩上僵住,声音里带着几分难过,“对不起姐姐,我——” “不是因为要面对这件事害怕。”裴慕西松开夏糖,有风拂过她们两个近在咫尺的身体,她用指腹擦了擦夏糖泛红眼尾挂着的那一颗泪珠,摇摇欲坠,被指尖抹去。 而是因为害怕,我会失去你。 她凝视着夏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性,因为就算不说出来,她也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夏糖大概不能感应到她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湿润的睫毛仿若会呼吸, “那是在害怕什么?” 裴慕西抿唇,想把这个话题绕开,正好瞥到路边,刚刚那个黑帽男被押上了警车,穿着警服的男警察朝她们走过来,解释, “这是个惯犯,之前我还抓过几次,没想到刚出来又开始犯事,这次估计又是能审出来不少,需要你们两个帮忙回警局做笔录,看你自己也是开了车过来的,你们自己开车去警局可以吗?” 夏糖怔了几秒,反应过来望了望裴慕西,征询着她的意见。 裴慕西攥了攥自己有些发麻的手指,以及感受着自己僵麻着的半边胳膊,轻阖了阖眼皮,蹙了一下眉心。 最终还是开了口,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可能开不了车了现在,可以麻烦你们载我们回警局吗,我的车就停在这里,明天喊别人来开。” “嗯?”男警察皱着眉心,“开不了车?是喝了酒还是没驾照?” 裴慕西有些无奈, “都不是,我可以在这里配合查了酒驾和驾照再去警局。” “只是我现在害怕开车。” 她这么说着,还下意识揉了揉自己发麻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