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论她怎么说,定平都不见她。 第81章 定海篇04 那时的事……定平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只记得,在去南州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开遗迹的反噬会先打到两位尊者身上,自己的修为分担不了多少,他要趁乱去追九尾狐王。 这样,在九尾狐王躲闪攻击引尊者的供给落在隐蔽的遗迹上,自己能第一时间找到它要碎片,而且,他扑得很靠前,也能够让这两位尊者不至于怀疑自己。 本来在这样想,自嘲,现在自己真成了扶土说的软蛋了。 扶土很是看不起他。 老实说,扶土也不是很看得起明尘,此人谁都不太看得起,只把他师尊,已经故去的宗主和定海宗宗主当回事,战则是强者,不战就是软蛋,扶土蔑视纠结了许久才下令去南州的定平,一路上都没用正眼看他。 就是他好心指路:“前辈,接下来——” 扶土也只是冷哼一声,用胳膊打开他的好心好意,站到执教长老身前:“我跟着您走,总不至于迷路。那小子献殷勤,我越看他越不顺眼!” 执教长老虽然从中斡旋,说定平稳重,办事妥帖,这也好那也罢,只要没有什么以一敌百冲锋陷阵或者与谁谁单挑了的功绩,扶土都统一冷哼着不以为然。 定平就试着说了些明尘对战狐王的事,果然这肌肉老头拍着大腿说这女娃真好样的! 呵。 然而,就是这样的脾气臭硬的老头,除了提起战斗和提起师尊和小师妹等就没有好脸色的扶土,进入南州之前,把他恶狠狠地拽到一边去。 定平问道:“前辈,怎么了?” 扶土横眉怒目,嗨呀一声,捶了他一拳头。 定平被打得跌出去,心头暗道这老头总不至于存着现在把自己打残废了,就不用带他去南州拖后腿的心思吧? 然而扶土却摘下了胸口的项链,看款式很显然是女子会佩戴的,仔细地摩挲一遍,又捂在胸口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才走过来,把项链一推:“戴上!” 一嗓子如同狮子吼叫,把定平吓了个趔趄。 定平:“啊?” “给你保命用,这可是我师妹的宝贝!你可好好活着!” 原来是扶火的灵力项链,定平小心翼翼接过,看着扶土摸着脖子不自在的神情,急忙道:“前辈,这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吧!” 扶土粗声粗气地哼哼:“让你拿你就拿着!你不是宗主吗?躲我后头!别死了!” 扶土摸着空荡荡的脖子,嘀咕着什么物尽其用最好小师妹丫头原谅我之类的话走远了,全然不听定平的话。 然后……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他的境界,还看不清那时的战斗细节,也不知道那千钧一发之际,谁快了那么一瞬,总之——扶土一锤砸下,九尾狐王那白色的身影诡异地消失了。 面前迷障散开,扶土砸下的,是一团漆黑的雾气,是阵法,被锤子砸出了道道裂纹。 巨大的反震力犹如汹涌的海浪将他推飞出去。 而他飞得那么快,是因为扶土扯起了他的衣领,狠狠地抛了出去。 扶土吐出一大口鲜血,迎着那黑暗的乱流大喊:“哈哈!爽快!你跑什么!爷爷来收你性命了!” 定平扯着项链要冲出去,却被执教长老一把拽回,将他推到了战圈外,项链甚至还未来得及产生效用,他就已经脱离了危险。只看到空中惊雷涌动,雨雪交加,那巨大的白狐犹如一道鬼影,穿梭在两个尊者身侧。 然后——白色鬼影狠狠地凿在了那遗迹阵法上。 又一波汹涌的反震力撕裂了白狐的一条尾巴,它的嘴唇被撕裂,双眼滴着血,被撕扯成了一道带血的残影。 “拦住它!”执教长老挥手便是冰雪涌动,极冷的风暴兜住白狐,阻止它钻入缝隙。 扶土抹掉唇边的血大喝一声:“给我死——” 定平明白了,这对白狐来说也是豪赌,她是真的有可能被杀死在这里。 然而,他忽然清晰地看到白狐骤然一闪,居然自己截断了两条尾巴,七条尾巴拢成一束,扶土的重锤骤然落下。 轰—— 却只来得及碾碎它断掉的两条尾巴。 遗迹开了。 将外面的执教长老,扶土,还有狐王那不断在外围骚扰的手下,以及远处的定平一齐卷飞。灵海那驳杂的灵力乱流放大了这剧烈的震荡,众人只能看到白狐不知道断掉了多少条尾巴,几乎是绝望般,声嘶力竭地喊了声:“娘——” 消失在了遗迹中。 四周归于短暂的寂静,定平踉跄爬起来,寻找扶土和执教长老。 然而,刚看到远处灰蒙蒙的扶土跪着起来,遗迹中,那带血的白狐爬了出来,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索命的恶鬼,一身雪白的绒毛被自己的血打湿,那张漂亮的优雅的狐脸成了最恐怖的烂肉,它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还差一片……还差一片!” 难道她已经找到了碎片了么?这么快就炼化了?定平疑惑着,又忽然想到,唐若答应过,她答应过,这里的碎片是他的…… 他忽然竭力朝狐王奔跑过去,什么宗主的身份,什么两位尊者的目光,他从未如此靠近过天才的眷顾,修地之道的开关就在眼前—— 已经什么都不顾了,也全然忘了内府中汹涌的灵力早已崩溃成了乱流。 心魔已胜过道心,吞噬了他。 手脚并用地奔跑着,耳边已经听不见执教长老喊他回来的声音。 他要奔向强大的自我了,强大,不必被人蔑视自己的努力,不必一直被天才的光环衬托得那么灰暗,不必始终恨恶着自己,不必再去祈求天道的眷顾——天道本就是不公的!他毫无幸运,所有的坏事都在他身上发生,他绝不,绝不肯向那该死的天道低头。 天!你这烂天道!你这该死的老天!我不修你这天道了!我要修地之道,我要—— 他发现自己忽然跑不动了。 不知何时,扶土已经咧开带血的嘴,露出个血淋淋的笑,拎住他的衣领拽着他:“好小子!我看错你了!有血性!我瞧得起你!” 执教长老追上来时,白狐却也没有发动攻击。 定平看见它在看自己。 他确切地知道,白狐在嘲笑他。 心里的声音忽然问道: 你真是有血性么?你当得起扶土的夸奖么?你配被人瞧得起么? 想想你奔向狐王是要做什么? 他陡然挣脱了扶土,他骤然清醒过来。 心魔被暴涨的道心吓退了,浑身又有了力量。 是啊,狐王在收集碎片,怎么会分他呢?用性命换来的碎片……还没炼化,怎么会给他呢?他在痴心妄想什么?从头到尾,狐王都只是要他做事,用一个虚幻的事吊着他,他像是脑袋前面拴着萝卜的驴,蠢得一无是处。 他再次奔向狐王,他明白过来,此时狐王断掉六尾,仅剩三条尾巴,拿了碎片还没炼化,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是他该杀了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