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依你之见,我该记些什么?”邺沛茗好笑地问。 “你还是去记些天下苍生之事罢!” 邺沛茗笑了:“可你不觉得我乃女子,却关心天下苍生甚是不合规矩吗?” 陈沅岚被她驳斥得哑口无言,若在以前,她自然是觉得天下苍生乃男儿之事,用不着她们这些妇人操心。可跟着邺沛茗久了,她也慢慢地弄不清楚这男子与女子的界限,明明邺沛茗是女子,可若是邺沛茗说她要夺天下,她也丝毫不会感到诧异。 思来想去,她觉得她是被邺沛茗的那一番对天下独特的见解所影响了,觉得邺沛茗本来就不合适隐居于山林之间,而是该有一番作为的。 可这教养也是在她的心头牢记不敢忘的,邺沛茗能如此,她却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和气度的。 陈沅岚转移了话题,瞧着那纸上写的字,问道:“这是在写些什么呢?” “他们若是把家人都安置在这边,自然少不了要安家的,既然要安家,地也还没开垦,那自然需要不少粮食和财帛。我在计算都需要些什么。” 陈沅岚在她旁边坐下,道:“我替你研墨吧!” 邺沛茗眉梢轻挑,旋即低下头去继续记着所需的物资。屋外静悄悄的,月光穿过树梢从窗户投射进来,木屋内烛光晃动,烛光将邺沛茗的脸庞镌刻得棱角分明,陈沅岚抬眼瞧着她的侧颜,心中又是一动。旋即,她像是惊醒一般连忙低下头去研墨。 第13章 厨艺 翌日,邺沛茗与马锋等人亲自到大庾岭脚下进行了一番勘探。 “沛茗,我也要去。”宋瑶紧紧地看着邺沛茗,寸步不离。 “小姐,这下山的路多崎岖,又多蛇虫鼠蚁,你身子娇贵,还是不要跟着我们这些粗人受苦了。”马锋劝道。 “这点苦你们吃得,我为何吃不得?”宋瑶反问。 众人语塞,他们这些日子跟宋瑶相处,发现她可比她的娘亲要有主见,言语犀利不说还气势逼人。再看邺沛茗也没有表现出反对,既然自己的“女儿”都不疼惜,他们又何必置喙呢?! 宋瑶早在逃避追捕的时候便吃过不少苦,只是徒步上下山岭而已,有何困难的!跟着一干人等也从未喊过幸苦,倒是让马锋等人刮目相看,也不敢再小瞧这女娃。 从山林中离开,众人觉得总算是没有那么湿热了。 岭南多瘴疠,一到春夏之际,天气又闷又热,雷雨天气也不能缓解一二反而还会让这种瘴疠越发地多。如今已入秋,可是山泽之间仍然是湿闷的。 邺沛茗考虑到不久以后的瘟疫,便琢磨着该让人去备着一些药草了。除了药草要备着,还得做好卫生方面的预防。现在不比现代有那种医疗条件跟个人卫生的意识,一旦瘟疫蔓延开来,那可是一死一大片的。 “这儿的地不错,可以开垦。只要仔细耕种,相信不过半年便能有所收成!”马锋喜悦道。 “可是这半年的粮食怎么解决?”马兴业问出了部分人心中共同的困惑。 “如今已到秋收之际,每家除了要缴纳部分粮食与人丁税外,是还会有余粮的。撑个半年总不至于有何问题。”一向寡言的余月开腔道。 “月哥,你是匠户出身,怕不是很清楚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头些年还好说,如今的世道,你留下的余粮,拿去换些布帛、油盐,便一下子就没了,哪来的撑半年?”黄土六道。 余月面露怯意,便闭口不言了。余阳不欲弟弟难堪,便道:“六哥你也说眼下不比往年,大家的日子过得都艰苦,而若非是要避祸,谁又会愿意举家迁至此呢?既然大家都想顾全家人的安危,为何就不能忍一忍呢?” 如今饭都吃不饱了,却还想着用粮食去换布帛、油盐,这简直是天真! 黄土六被他说的灰头土脸的,张嘴欲反驳,却也想不出个反驳的由头来。 众人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纷纷看向一直蹲在地上研究土地的邺沛茗。后者自然是听见了他们的话,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她打开了系统的包括在厨师职业可用的物品栏查看了一番。 “马铃薯、甘薯……十六世纪初传入的中国,虽然此地没有,但是毕竟不是我所熟悉的历史,罢了!”邺沛茗喃喃自语一番,起身对他们道,“人是要安置的,地也是要耕种的,如今的粮食还不算特别紧缺无需过于担忧。你们先到城里去将我列出的所需物资买回来。记住,你们分别行动不要引起官府的怀疑了。” 众人明白,这种时候各地都有人起兵造反,他们若是表现得很明显,难免会被官府认为是在为谋反做准备。这等关于身家性命的事情,他们自然会小心谨慎。 邺沛茗也没闲着,带着宋瑶先去府衙立了买卖那片无主之地的契约,又缴纳了足够的钱。 按规矩,田地的分配乃需男子满十八岁后由官府授田百亩,其中二十亩为永业田,八十亩为口分田,年六十后由收回。 不过这条规矩随着现在买卖田地的事情频发后,也就松懈了不少。于朝廷而言此时有人辟荒田,他们有税收自然是高兴,也就不在意邺沛茗所得的田地到底是否超过了百亩。 “沛茗到底是叫沛茗还是叫邺北?”一直在旁边观察的宋瑶问道。 “‘邺沛茗’是真的我,是唯一的我。‘邺北’能让我在世间不受礼教的拘束而自由行走,能做许多女子身份做不了的事情。所以你认为我是邺沛茗呢还是邺北?”邺沛茗笑问。 宋瑶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你于我和阿娘而言是沛茗,于天下人而言是邺北。” 邺沛茗哈哈大笑,宋瑶左顾右盼看着没人便问:“依沛茗之见,王矩能否成事?” 邺沛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莫要忘了我说过的话,不该你这个年纪思考的就莫要思虑太深。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宋瑶隐约听懂了她的话,撇了撇嘴,不再问这样的问题。 邺沛茗知道她想问什么,基于她的身世和这份早慧的智慧,听闻有人起兵造反,她自然会思及其父在世时的一切。她的心中埋着仇恨的种子,对此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参与或见证皇帝国破家亡的那一刻。 途经一条村子,曾经为邺沛茗造木屋的工匠看见她,登时有些欣喜地上去问候:“邺公子!” “黄老工匠。”邺沛茗的记性还算是不错的,没用多久便认出了他来。 黄老工匠有些意外,没想到邺沛茗竟然还记得他,便越发地高兴:“邺公子是从县城里出来经过这儿吗?” “嗯。”邺沛茗应道,心里隐约猜到了黄老工匠过来不只是为了跟她打招呼而已。 果不其然,黄老工匠跟她攀谈了片刻,便有些支吾地问道:“不知邺公子那儿还收不收人呢?” “黄老工匠你这话我听得不甚明白。” 黄老工匠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回他帮邺沛茗干活,除了有工钱还能吃到口感十分好的饭菜以及香醇的美酒,在那儿便恍若置身于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