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旦钦差回来,与他串通一气,洗清谢严飞罪责,那么,冒死上疏的兵部尚书陈廷,必然会因诬陷而获罪,这世间,又要少了一位能为民请命的清廉官员! 思及此处,江晗已经顾不得自身利益,肃然起身,躬身夺过话头,朗声道:“父皇三思!陈大人的人证物证已经全部送往刑部,至于谢将军的罪名,已经由督察使一并证实! 如果此时推翻重察,免不得打草惊蛇,溜了罪人,叫各部官员竹篮打水一场空!” 祁佑帝闻言脸色一沉,一旁大皇子急忙反驳道:“二皇妹此言差矣!儿臣到是觉得,这兵部刑部与都察院,此番联合起来,这般雷厉风行的速度,就给谢将军定了罪,更应当引起警惕,细查是否有小人从中作梗!” 江晗一捏拳头,凤目惊怒的扫向大皇子,刚要开口驳斥,却听祁佑帝断然道:“辰儿说的有道理,朕也担心其中有诈,不可妄作定论,晗儿啊……你……” 祁佑帝用责备的眼神看向江晗,并指冲她点了点,摇了摇头,没再评价。 江晗凤目陡睁,看着父皇失望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空了。 是她错了吗? 弘扬正义、为民请命,得到的就是父皇这般失望的眼神吗? 江晗讷讷的转头看向对面的大皇子,只见他挺着发福的肚腩,笑得一脸和善,冲自己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的又坐回圈椅,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江晗晃晃悠悠的坐回原地,眼前人影一晃,耳边就听老五急切的小声道:“阿九!别乱跑!快坐回去!” 江晗这才回过神,扭头一看,九殿下已经一派悠然的站到了自己身旁,没事人似的开始伸手拿她餐碟里拨好的桂圆吃。 江晗缓缓伸手摸了摸九殿下的脑袋,脸色依旧惨白,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转头端起餐碟,递给九殿下,颓然道:“阿九的茶点吃完了?这碟你都拿去吧,快回自己坐席去坐好,乖。” 第48章 江晗话音刚落,祁佑帝的眉头一下便舒展开了,眉开眼笑的朝九殿下指点道:“你这个小馋嘴儿猫,父皇让你来审阅折子,倒让你钻了空子吃零嘴,一会儿叫你奶嬷嬷知道了,看她不给你娘娘告状!” 满堂皇爵闻言都展颜笑开了花儿,江晗却只是勉强扯起嘴角,应和着众人一起笑了笑。 九殿下微微一怔,神色略有些失落,又看了二姐手里的碟子一眼,依依不舍的婉拒了江晗的好意。 祁佑帝被这小家伙的举动逗得直乐,也没了批折子的心思,便开始简单考问几位皇爵的功课,殿里气氛一片和乐。 待到酉时五刻,便有管事牌子进门,恭请圣上用膳。 等祁佑帝离开,众人才各自起身,闲谈着走出养心殿。 江晗的心情依旧沉重,她最后一个起坐离席。 待跨出门槛后,就见门口的朱漆圆柱旁,正斜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见她出门,那小身影便如往常一般,吐了吐小舌头,调皮的对她做了个鬼脸,不是那九皇妹又是谁? 江晗微微扬起嘴角,苦笑一声,并未特意搭理那小家伙,径直就走出门外。 路过江沉月时,也只是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九殿下忽闪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侧头看向江晗离去的背影,淡金色的眸子里,清晰的映出那个孤独落寞的纤瘦身影,顿了片刻,便迈步追了上去。 “二姐!” 江晗侧眸看向追上来的阿九,却没心思逗小皇妹玩乐,依旧无精打采的摆摆手,道:“二姐要出宫了,你也快些个回永和宫去罢,天色晚了。” “二姐?”江沉月快步跟着江晗,好奇的歪头看她,问道:“今儿个父皇是不是凶你了?” 江晗闻言不禁心口发闷,深吸一口气,侧头无奈的冲江沉月笑了笑,自嘲道:“连阿九都看出来了?你方才可是故意来给二姐解围的?” 江沉月眸光流转,不置可否,再次追问道:“二姐何故要惹怒父皇?” 江晗凤目微垂,许久,再次自嘲似的笑了笑,低声道:“为黎民百姓。” 见阿九似懂非懂的注视着自己,江晗侧头问:“阿九,你知道谢严飞吗?” 江沉月点点头,扯起嘴角笑道:“父皇带他一起喝酒,他拿了陀螺送给孤,那个很有趣!” “你喜欢他?”江晗问。 “喜欢!”江沉月点头。 江晗的眸光愈发死气沉沉,连脚步都略微慢下来。 沉默须臾,见一旁小皇妹已经一路跟出了隆宗门,江晗这才停下脚步,态度严厉的指了指东六宫的方向,道:“阿九,不许在跟了,快些回去!” 想了想,又补充道:“明儿个有空,就去瞧瞧你八姐。” 江沉月乖乖停在原地,在夕阳的余晖下,眯起浅瞳注视着江晗走远。 直至江晗即将消失在夕阳的彼端,江沉月再次开口喊道:“二姐!” 江晗转过头,也眯起双眼,抬手遮住刺目的余晖,问道:“还有何事?” 江沉月微微蹙起眉头,嘟起嘴喊话道:“他们说八姐要去新罗和亲了!” 这声包含惶惑与不舍得稚嫩嗓音,在空旷安静的内院里一遍遍回响。 许久,江晗点点头,嗓音轻不可闻的叹道:“迟早是要去的。回吧,回吧。” 江沉月没听清二姐说什么,只看见她遥遥摆了摆手,转身缓缓走出了内廷。 硕君迟早是要送走的。 三皇子、四公主、六皇子,江晗已经经历过太多离别,八皇妹也到了该指婚的年纪。 四位硕君,除了六皇子是招了驸马留在京城,其他的人,这辈子怕是都难再见了。 ** 顾笙每天散学回来,都要面对沈氏一房的丫头仆妇们,得瑟当天承安王又赏赐了那些“奇珍异宝”给顾府。 约莫隔了十多日,顾笙见颜氏被那群聒噪的奴才烦得不敢出门,便下定决心,一拍桌案,去将藏在炕头的那只田黄石镯子拿出来,跟正房的丫头们仔细的描述了一通它的价值与稀有程度,意图一鼓作气,将西厢的得瑟劲头压下去。 然而,这镯子终究因为太罕见,不似绿祖母之类人人都知晓的名贵饰物,连颜氏都听得云里雾里,旁人便更是当她在吹牛。 无奈,顾笙只好尽量把排场闹大,说是九殿下赏赐了一个稀罕物件,而她自己不识货,特意去前厅请来了鉴宝的老掌柜,当着一家子女眷的面,展示出了那只田黄石镯子。 于是,在东庆胡同鉴了一辈子宝的老头傻眼了。 一见那老头目瞪口呆的模样,顾笙才多少松了一口气,好歹这师傅是个识货的,就算没见过实物,田黄石的色泽质感等特点,想必他都是了熟于心的。 果然,那老头颤颤巍巍的捧过镯子,在手中摩挲许久,难以置信的细看纹路,嗅探气味…… 最终,神色比顾笙想象中还夸张的断定道:“此乃上品田黄石!还是整石雕琢而成的镯子!这……实属暴殄天物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