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酒过三巡，有人突然问起叶咏珊的近况，甚至有人醉意朦胧提到了他曾在身上纹下的那个叶字还在否，撑了一整晚的郁铭声终于崩溃。　　 他又猛灌了几杯酒，这才打开话匣子：“我以为默默守护着也能心甘情愿，只要看着她幸福开心就好。谁知道人其实压根就不容易满足，尤其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多看一眼都想抱在怀里。”　　 他情绪激动，打了个酒嗝：“她结婚前，我去找过她。什么都没说，我光是看到她，就想哭。”　　 席间安静下来，大家的醉意在他诉说声里逐渐消散，却没有人开口打断。　　 郁铭声像是不再打算藏着这些秘密，反正他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后来她也哭，说她等了我很久，可我一直没开口。她说她累了，就不等我了。”　　 郁铭声的眼眶红得吓人，说完这些后，他有种虚脱的无力感。　　 最后半瓶酒他直接拿着酒瓶往嘴里送：“就当是缘分不够，这辈子错过就错过了。现在我也要结婚了，我要忘记她！”　　 他扯开领带，想要解开衬衫，但动作凌乱：“纹身我洗掉了，我不要再记得了，我好累……”　　 其他几个人怕他发酒疯，纷纷阻止，不让他继续喝了。　　 从酒店出来，盛夏夜里的风很难让人清醒，但也比白天那黏腻的炙烤要舒服。　　 徐玲梓和周呈露并肩漫步在景观河道旁，对于刚才的事不胜唏嘘。　　 “我本以为他俩有什么难以磨合的矛盾，原来是迟到的告白。你说，郁铭声当初要是胆子大一点，主动开了口，今晚我们是不是在参加他们孩子的生日宴？”　　 周呈露抱臂，目视前方，没有接话。　　 她对郁铭声的了解不多，但他总在角落默默关注叶咏珊的场景她无意中见到过几次。青涩的男孩，眼里全都是对方的身影，就连那时对感情无感的周呈露都觉动容。　　 回家后，周呈露似乎还没完全从郁铭声的事里回过神。打开壁灯，屋里空荡荡，寂静得令人心烦，又心慌。　　 她有种前所未有的难受，比寒假结束后谢予刚搬走时还要强烈。这种感觉随着她在沙发坐得越久就越明显，似乎已经能预想到等暑假结束后，她每天回来，面对的都是这样的场景。　　 周呈露感到茫然，不断回忆着郁铭声今晚的表现，终于知道他和过去相比，缺失的是什么。　　 是眼里的光芒，是对未来心存期许的那道光。他眼中无波，心沉如寂，生活对他来说，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周而复始罢了。　　 她有些害怕，怕自己将来有一天，是不是也会像郁铭声这样，和生活妥协，和无望妥协。　　 这时谢予突然给她发来几张照片，周呈露脑子里想的是先别看，可是手却第一时间点开了屏幕。　　 谢予这几天跟同学们到处玩，时间变得很不规律。沿途的风景她一般随手就发朋友圈了，等正儿八经给周呈露发照片时，说明她已经回民宿了。　　 【呈露姐，今天我们出海捕鱼了，你看我穿这个衣服是不是好搞笑？】　　 谢予发来了几张她跟着渔民一起捕鱼的照片，她的脸明显晒黑不少，但笑容很灿烂。　　 周呈露情不自禁弯了弯唇，刚才的阴霾也因为照片里的笑脸而开始消散。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屏幕，还没回消息，又看到谢予新发来的照片。看来她们今天出游，玩得很畅快。　　 周呈露不想打字，此时她只想听听谢予的声音，哪怕就只是简单几句话也好。　　 手指在大脑尚未发出明显指令的时候，就已经按下了语音键，很快谢予的声音就从那头传了过来。　　 她显然还处于兴奋中，都已经这么晚了，她还没有半点倦意。　　 “呈露姐，你的同学聚会结束了吗？”　　 “嗯，刚到家。”　　 谢予隐约觉得她很累，但又像是不太高兴。因为话太少，她一时还分辨不出来。　　 “今天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吗？”　　 周呈露又想起郁铭声那满眼的死寂，想跟谢予说，又无从说起，只剩心底淡淡惆怅。　　 “高中同学聚会，本来就不太熟，能有什么特别的。”周呈露主动问她，“那你呢，去捕鱼还做什么了？”　　 谢予兴头上来：“哈哈，我今天可厉害了，捕鱼这只能算是基本操作。要不是许舒涵拖后腿，我指不定能捞个什么上来。”　　 周呈露原本微扬的嘴角在听到她提起许舒涵时僵了一下。　　 谢予并没有发现她的情绪变化，继续吐槽今天的搭档，谁知正主很快就出来自我辩解了。　　 “谢予，谁说我拖你后腿了！我是担心你被晒出皮炎好吗，你只顾着捞鱼连防晒都不记得补，你还说我！”　　 谢予和许舒涵互相吐槽对方，但周呈露能想象得出她们此时肯定都是笑着的。　　 嘴角那抹浅笑不知何时成了涩然，一直蔓延到心底。　　 徐玲梓曾经问过的那个问题再次浮现：“你愿意谢予的初恋，是别人的名字吗？”　　 周呈露觉得听筒里的嬉笑声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来自心底的清晰声音：不愿意。　　 她不愿意的，不愿意谢予在今后的许多年里，怅然若失又念念不忘的，是别人的名字。　　 第73章　　 【你快回来。】　　 周呈露忽然没了兴致，又怕再聊下去会忍不住把心底的想法表露出来。慌乱之际，她突然提出要挂电话。　　 谢予刚把许舒涵打发走，正准备跟周呈露继续说今天出海的趣事，就听到她要挂电话。　　 “呈露姐，你要睡了？”　　 周呈露绷住嘴角，低低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她不是听不出谢予想跟她继续聊天的意图，也不是听不出她那戛然而止的失落。可是，现在真地不能继续聊下去了，周呈露觉得自控力明显弱化。　　 谢予很是体贴，当听到她的回答后，立即就收回了那无心流露的渴望，又跟平时在家一样乖巧懂事。　　 “那你赶紧休息吧，别影响了工作。”　　 周呈露觉得嗓子有点疼，像是有根软刺卡在那里，不时戳戳她：“嗯，你也别玩太久。”　　 周呈露本意是想提醒她别熬夜，但这话倒是让谢予想起了另一件事。　　 “我差点忘说了，今天大家商量后决定多待两天，所以改签机票了。”　　 周呈露如鲠在喉的感觉又强烈了些，之前还觉得是软刺，现在则像是鱼骨，凶残又霸道。　　 原本的归期就几乎是踩着暑假的尾巴。改签后，那基本就是回来后连行李箱都不用整理，再过两三天那就可以直接回寝室了。　　 周呈露另一只摊在沙发上的手已经握成拳，才能稳住呼吸声：“好，注意安全，别太累。”　　 “那我不吵你睡觉了，呈露姐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上班，周呈露巡房后回到办公室，看见林娜对着电脑一脸愁苦。　　 “你这是怎么了？”　　 林娜抬眼，对着正在喝水的周呈露大倒苦水：“你敢信？我上月交的半年度总结被退回来了，让我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