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又像刚才那样,我什么也没有找到,我忽然觉得身心俱疲,趴在岸上动也不想动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我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那群人下水的场景时,林中忽然吹来一阵风,风将地上散落的糯米掀入了水中,我只觉浑身发凉,缓缓退入水中,将肩膀沉入了水面。 耳边扑通一声巨响,我猛地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的水面荡开了层层涟漪,一圈圈地向我后腰袭来。 我心底一惊试图爬到岸上,却有一只毫无温度的手握住了我的脚踝,我猛地踹向那人却只揣到了一层柔软的衣物,怎么也挣不脱。 手边不远处躺着一把枪,我就快要拿到时只觉浑身一沉,竟被拖入了水中。那只手如同枯败的枝木般紧紧虬结在我的脚踝上,我挥动着手,一低头便看见一片如海藻般在水里浮动的长发。 红色的衣裙如同绽放的海棠花,我怔怔看着,猛地倒吸了一口气,一个不留神就将水呛入了鼻腔中。那人拽着我的脚迅速沉下,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我呼吸不上来,看着一串泡泡从我面前咕噜地上升,那一瞬间我以为我要死了。 我的手脚逐渐无力,心却是始终揪在一起的,片刻都松懈不了。那红色的衣裙像极了聂红淑的,我不由想着她为什么藏着掖着不正面见我,她要干什么?我伸手抓向她一缕在水中飘荡的发,忽然感觉掌心一痛,竟像是被划伤了一般。 我连忙松开五指,然后便陷入了黑暗中。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眼皮沉重得让我无力睁开,隐约看见一点光亮,只有微弱的一缕,是手电筒照过来的光。我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有气无力地伏在一人背上。 那人将我背到了一个角落里才将我放下,在我正想发声的时候她忽然一把捂住了我的嘴鼻。 我瞪大了双眼,随即又慢慢静下心来——捂着我的那只手是温热的。 那人将我靠在她的胸膛上,伸手又将我的双腿也拢了过来。我屈着双腿,艰难地转过头,意外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褚慈,她头发湿润的贴在脸侧,水珠顺着脖颈蜿蜒而下淌进了衣领里。 褚慈将食指抵在了唇上,一挥手便将手里的手电筒扔了出去,那手电筒咚一声落在地上,顺着微微倾斜的地面往下滚动着,声音逐渐远去。她冷眼朝外看见,抬手将我的脑袋按了下去。 我心里一紧,只听到喀的一声,远处弱光骤灭,那手电筒不知被什么东西踩碎了。 我微微抬眼,毫无预料地望见了一张面孔,那张脸宛如一张上好的纸张——惨白并空无一物。 那无脸人将平滑的面孔凑到了我面前,它身上毫无生息可言。我登时浑身都绷紧了,暗暗使劲将背部挤向了褚慈。 褚慈抬起手朝那无脸人凭空一抓,一缕若有若无的气从那物身上悄然散去。无脸人随即倒地,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如同废铜烂铁一般。 褚慈说道:“木傀儡,它身上藏有钥匙。”说完她将我推开了些,伏身将耳贴在了地面,轻声说道:“他们来了。”她在木傀儡的脖颈上摸了一圈,而后在夹缝处扯出了一枚铜板。 “他们是谁?”说完我的鼻腔忽然有些泛酸,忍不住想咳两声,赶紧抬手将自己的嘴捂脸个严实,闷咳声被堵在喉咙中,那一瞬间我眼泪都出来了。 褚慈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铜板,说道:“一会再跟你说。” 我和褚慈本是挤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的,褚慈转身将那块铜币按进了一个凹槽里,我们身下的石板随之喀一声响起,身下石板突然打开,两个人便顺着冗长的滑道滑落了下去。 随即那道暗门又闭上了,大片灰尘扑落在我们脸上。我抬手在脸上胡乱地抹着,在滑落的过程中,脚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我伸手一抓便抓到了一根枯骨。 褚慈默不作声,她把手覆在了我的肩头上,凭空抓出了一团幽蓝的鬼火。 在滑落到底之后,我才问道:“你不是和那伙人一起下来的吗,现在是怎么了?” 褚慈拍了拍衣裤站了起来,说道:“我拿了他们的东西,被发现了。” “闫小燕呢?”我接着又问道。 褚慈叹息般说道:“她的身体里面有别人的魂,一天里有半天不是她,我现在还不敢妄动。”说完她便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团折叠了许多下的纸,然后抖了几下便将那张4开纸打开了,纸上印刷的宋体字密密麻麻的,那字和米粒一般大小。 我凑近后就着褚慈手里那点幽火扫了几眼,顿时便愣住了,上面准确地记录了他们所寻之物——鬼兵虎符的由来,以及十来个虎符存放的地点,每一个入口都精确到了经纬,其中便有我们到过的地方。 除却这些,还记录了可能遇到的各种危险,连应对方法都详尽无比。更有参与团队成员的名字、来历和职责,连候补成员都有百来个。 我顿时觉得背部满是冷汗,仿佛被拉扯进一个无底深渊。我对所有的一切毫不知情,起初也仅仅是想解开多年前的谜而已。 我看向了褚慈,而褚慈也在看我,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之后,褚慈才指着为首的名字说:“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为首的名字是“殷仲”。 “殷仲是什么人?”我问。 褚慈沉思了一会,朱唇翕动:“我以前见过他,最后一次见是在曼谷,那时候他是沈家的门客,后来听道上的人说,他被人下了降头,活不久了。之前我们所遇到的阵法都像是他布的,所以这次我去泰国,一是去探有关他的消息,二是找一块可以压制他的佛牌。” 我曾听说过南洋的降头之术,其中不乏有极诡秘阴毒的,更有人是以自身下降的。 顶上的厚石板传来沉闷的敲击声——他们试图打开这个暗道。 褚慈回过神来,把那份资料折起放进了口袋中,手一握便熄了鬼火,说道:“走。” 我跟着褚慈在幽长的窄道里快步走着,衣物的摩擦声和脚步声回响着,我不由屏住了呼吸,生怕被人发现了踪迹。 在转角处,褚慈忽然说道:“我一直不信殷仲死了。我们父辈在收服骨灰盅里的鬼物时,我就在旁边,当时和他们抢的人就是殷仲。” 我呼吸一滞:“有没有可能,是殷仲害死了……” “有。”褚慈不假思索。 我微微抿起唇,脚步一顿,回头望向了身后无尽的黑暗,只一眼又紧跟上了褚慈的脚步。 褚慈忽然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往后一甩便盖了我一脸,我抱着薄厚适宜的外套,问道:“给我?” “穿上,别感冒了。”褚慈说道:“他们早下来过一次,在这里放了一些备用物品。” 我身上还套着潜水服,方才一直没觉得冷,听褚慈这么一说才打了个冷颤。我抱着还带着体温的外套,眼眶微微湿润了些,浑身竖起的利刺似乎都在此刻被抚平了。在把外套套上之后,我问道:“我们这是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