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了一下唇没说话,沿着地上的脚印走了过去。整个村子血气冲天,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腥臭的气味。 荒寂的村子寂静得让人不由得喉头一紧,眼看着走过的路程越来越长,我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期待却又不住地担忧里面会不会跑出来一个鬼物。 褚慈走得离我很近,那胸口都要贴在我后背上了,她抓上我一条胳膊,手上的力度不重不轻的,正好能让我稍稍安下心来。 越往里面走鬼气越浓郁,但这种阴冷的感觉比起在地底下遇到的毛僵来说,未免太小儿科了。 脚下踩着的大块大块的石板因为潮湿而变得黝黑,一些没有被冲刷到的墙角显现出原本的血色。 这地方显然被冲洗过了,只是不知道冲洗这里的人到底是谁,如今又在何处,但能够确定的是,那人应该是同道中人,并且清楚事情起因,不然得给他多大的胆子,才敢不顾后果闯入这里为村民处理后事。 我脚下忽然踩到一片粘腻的东西,我抬脚一看,鞋底上沾着一些幽绿色的黏液。 我没再理会脚下的不适而继续往前走着,谁知那幽绿色的玩意儿竟大片大片的出现,连地上的旗鞋印都遮住了。 我抬手虚掩着嘴,看着脚下那片粘稠的东西忽然有些反胃,褚慈却推着我的背催促我继续往前走。 我摆摆手说:“这玩意真恶心。” 褚慈将手搭在我肩上,指尖一动便触到了我的脖子,凉凉的,我不由得顿了一下脚步。 我摆摆手说:“我这就走。”我抬起脚往前踏了一步,那又粘又滑的感觉难受得让我忍不住把脚又抬了起来。 “你这么喜欢这地方,还赖着不走了?”褚慈用她那没有半点起伏的声音说道。 我没反驳,双眼一闭,狠狠吞下一口唾沫,紧接着就逃命一般地沿着窄小的街道走着。 穿过一条窄巷,巷道狭小只能容一个人过去,两面墙像是随时都会往里靠把里边的行人夹成馅饼一样。墙上未干涸的水沾在了我的裤腿上,裤子贴着腿难受得很。 巷口有个东西在地上堵着,远远看着污黑的一团,也不知道是什么。走近之后我呼吸一窒,抬手就捂住了口鼻。 那是半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身上一身黑衣已经破烂不堪,泥土与血混淆在一块,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看腰下的断口,像是被活生生扯断的一样。 我蹲下身想去查看面前那具男尸,听到背后褚慈说:“罐子。” 我一愣:“什么罐子?”我抬头朝前边扫了一眼,心扑通狂跳着。 远处树旁倒着一个灰不溜秋的罐子,罐口有些破裂,而罐身上则沾满了灰,但不难看出,那正是我丢的那个红玉骨灰盅。 罐封已经不在,上边贴着的符箓残破欲落,堪堪挂着要掉不掉的,连封住骨灰盅的链条也全部断裂尽。 符箓已破,罐封不在,又以一个村子的人命为祭,里面的东西终是跑出来了,或许我们看到的旗鞋印便是它留下的…… 我半个身都是凉的,胡乱地想着盗走骨灰盅的人为什么要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跨过地上的横尸,想去把那骨灰盅捡回来,却被褚慈一把拉住了。 褚慈说道:“这地方不能久留,罐子已经没有用了,我们走。” 我的思绪乱成一团,但显然褚慈说的没错,我们救不了这个村子,聂未诠和聂红淑都栽在了这骨灰盅上,我和褚慈两个半吊子又拿什么去与它相抗。 我几乎是被褚慈拖着离开这荒村的,等走远之后,褚慈才说:“我们去找林梅山。” 我点点头,不知道那个村子里会下蛊的有几个,但林梅山最为可疑。 我们花了大半天时间,才从那亡村回到了壮乡,若不是在路上截到了车,兴许还要花上更多的时间。 上山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天色昏黑,山上的风呼呼地从袖口和领口灌入,冷得我微微缩了一下脖子。 走近林梅山那屋子后,我才发觉有些不对劲,我记得上一次过来时这里是养着狗的,那狗狂吠不止,如今那狗去哪里了? 褚慈淡然得很,独我一人左右找着狗,我绕到房子后面。 屋子后有个草垛,干草下隐隐有几个血点,我弯下腰去刨开里边的草料,忽然碰到一毛茸茸的玩意。 我摸索了一下,手下那玩意应当是狗的腿部,接着我就把林梅山的狗从里边拽了出来,毫无意外,那狗已经没了呼吸。 “死了?”我怔了一瞬,赶紧直起了腰,看狗脖颈上的刀伤,应该是被取血了,黑狗血可是好东西。 我转回屋前,看到褚慈贴着窗子站着,她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单眼朝屋里看着。 褚慈朝我招了招手,我有些忐忑,走过去后见褚慈偏开了一些,我便凑近窗纸的破口往里看去。 这一看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破洞正对着林梅山的床,床上白色的蚊帐垂着,密密麻麻的东西在蚊帐上爬动着,密集得让人看不清蚊帐后的情形。 那些或大或小的爬虫里有蜘蛛、蜈蚣、蝎子等东西,它们爬动的速度很快,却始终聚在一块,远远看着宛如一席黑帘。 我眨了眨眼睛,呼吸不由得急了一些,忽然看到一个黑影把窗纸的破口堵住了,隐隐露出一对触角,我惊得往后一仰差点倒了下去。 褚慈蹙着眉问道:“看到了吗?” 我惊道:“她死了?” 褚慈侧头朝林梅山的房子看了一眼,眼神有些冷漠,她说:“林梅山死了,这里的线索断了。” 我在大学时曾听一位壮族朋友说过他们村里的秘事,在村里养蛊的老人死后,老人所饲养的蛊虫便会在她的尸身周围徘徊,我曾质疑过这件事的真实性,没想到现在竟被我遇上了。 从离家到现在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很多疑点我都不敢妄下定论,感觉一直止步在一个死胡同里,我忽然有些迷茫了,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褚慈朝天上看了一会,然后闭上了双眼,有些疲惫地说:“先回去。” 我没有异议,对于这件事,我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我同褚慈借了陆叔的车连夜离开了壮乡,然后在柳州住了一晚上。 第二日一早,陆叔的兄弟就来把那辆面包车给开走了,那车打了个转,我以为它要撞上树的时候便稳稳停住了,然后一个急转弯便嗖地开到了路上,这兄弟的开车技术实在是高超。 在酒店吃了早餐之后,我问褚慈:“你和我一起到成都去还是往哪走?” 褚慈想了想说:“你先走,我还有点事要办。”说完她便摆出了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像是知道我要问她办什么事一样,整张脸都写满了拒绝回答。 想来应该是她的私事,我便闭上嘴没有再问。 我捧着杯豆浆,有些烦躁地咬着吸管,褚慈走了过来碰了碰我的手背,那一瞬如同触了电一样,手背有些发痒我听着她说:“吸管都要破了,我那事忙完就去找你,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