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格格跟苗雅交换眼神,得到她的肯定之后,才又重新开口:“所谓虎父无犬女,小里她聪明能干,年纪轻轻就自己创业,还做得有声有色,再过几年,就算比不上伯父,也绝对不比她已去世的大哥差。” 陆连始原以为她有什么长篇大论,没想到她突然提到儿子陆宇勋,眼神立即深了些。 顾格格说:“我不是故意要揭伯父的伤疤,只是我听小里说过,她大哥很优秀,可惜英年早逝,人活在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我说句不怕伯父生气的话,如果重来一次,您一定会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跟您的儿子相处,而不是为了让他上进,一味的送他四处历练,使得你们父子之间聚少离多,如今更是阴阳相隔。” 陆连始面无表情的说:“怎么,你这是在教我怎么教育子女?” 顾格格淡淡一笑:“我只是跟伯父讲个道理而已,您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将您的儿子培养得跟艺术品一样完美,可惜一场小小的车祸就轻而易举的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更夺走了您这么多年的心血,您心里肯定很痛很遗憾吧?” 宇勋的死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也是最大的遗憾,陆连始这只久经商场的老狐狸,竟被一个小姑娘几句话就说到了痛处,没有说话,不过眼中已有了怒气。 顾格格一直盯着他看,自然看到了这个变化,微微抬高了声音:“人死不能复生,世上更没有后悔药,所以现在追悔这些也没有用,只是不希望伯父在一个坑里摔两跤,同样的错误犯两次,上天对您不薄,您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儿子,还了您一个优秀的女儿,这个女儿甚至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没有得到过一丁点的父爱,还顶着私生女的帽子,被人唾弃,甚至直到这一刻,您都没有真正承认过她的身份,但是她却在您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出现了,她慰藉了你一个做父亲的心。” 陆连始心中一沉,他第一眼见到他这个女儿时,确实是这种感觉,不过眼中的怒气更深了,连带整张脸都阴沉下来,顾格格一上来就抓住了他的弱点,然后进行痛击,哪怕她说的都是事实,但是他怎么能容许一个小姑娘,用极不恭敬的态度来指责他,就连苗雅在他跟前都没这么放肆过,冷冷的开口:“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小里继承我的家业,你跟她在一起,目的也是这个吗?”说着还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苗雅。 顾格格脸上已没了先前的恭敬之色,嘴角还扯了个不轻不重的冷笑,说:“伯父,您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却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您可以在生意场上,把对手杀得毫无还手之力,但是您却不知道怎么做好一个父亲,原因是您根本就没用心去了解您的儿女,您只知道用自己的想法来一味的要求他们,改造他们,他们真正想要什么,您一无所知,不知道小里大哥活着的时候,有多少时间是自己的,为自己做过多少事,失去生命的那一刻,他又有多少遗憾。” 这一回,陆连始在顾格格一句句的质问下,没有再怒斥她,而是看向站在靠门口处的叶蔓蝶,陆宇勋娶叶蔓蝶进门,这是生前唯一一件违背他意愿做的事,陆宇勋甚至拿断绝父子关系来要挟他,他才不得已同意,在他们结婚后,他又以超高标准来要求叶蔓蝶,没想到换来的竟是让陆家绝后,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而顾格格这几句咄咄逼人的话,同时也是叶蔓蝶一直想质问陆连始的,现在听到顾格格大声的说出来,还破天荒的接收到陆连始带着愧疚的目光,叶蔓蝶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旁边的顾云见冷得跟冰山似得叶蔓蝶突然脆弱的哭了,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揽了一下她的腰。 顾格格见收到了效果,立即把话题重新引到苗斯里身上,说:“所以,虽然小里从小到大都没有父亲很可怜,但是对于这一点,相比她大哥而言,她还是幸运的,至少她是为自己而活,可以追求她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什么?”陆连始虽然提出个疑问,但是从他轻蔑的语调中,已听出显而易见的答案,而不需要顾格格再多此一举的回答。 顾格格自然也听得出来,冷哼:“如果小里只是为了钱才认您这个父亲的话,那么今天也轮不到我在您跟前放肆,她完全可以先顺从您的意思,等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后,再过河拆桥,这种事,伯父您应该做过很多,应该知道被人背叛的滋味如何,可惜你的女儿天性善良,做不出这么残忍的事,小里她有一百个理由来痛恨你,但是只要一个理由就可以抚平一切,那就是父爱,这是你欠她的,她要的是一个疼她爱她的父亲,而不是一座冰冷无情的金山。” “是吗?”陆连始终于看向苗斯里,就见她双目通红瞪着自己,眼神中包含了很多,愤怒,恨意,当然也包含了顾格格所说的想要得到父爱的渴望,她是自己的女儿,跟宇勋一样,身上流着他的血,与他骨肉相连,而他之前好像忽略了这些,也或者没有忽略,只是把她当成了她的哥哥,想要把她培养成另一个完美无缺的艺术品,事实证明,他这样的做法好像是错的。 “不要等到失去的时候再追悔莫及。”说完这句话,顾格格便不再说话,看了一眼苗雅,收到的是赞许的目光。 顾格格一番话中,完全没有提到她跟苗斯里感情有多深,更没想过用她们真挚的感情来打动陆连始,让他接受她们,因为顾格格知道,这招对陆连始这种人来说没用,这种情妇满天下的人根本不懂爱情为何物,但是骨肉亲情却是天性,也是这种铁石心肠的人唯一的弱点,不管怎么说,苗斯里都是他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只要陆连始承认了这一点,其他任何理由都不足为惧。 而这番道理,在座的人都知道,包括陆连始自己也知道,苗斯里是不屑说,她才不会用这种弱势姿态请求陆连始接受她这个女儿,而苗雅是不能说,如果由她说出来,不但达不到效果,还能暴露她的野心,因为从一开始,陆连始就没打算让她生下孩子,她从生下苗斯里开始,就好像布了一个局,所以由顾格格来说最好,退一万步讲,即使陆连始还是不能接受,也不会迁怒到苗雅和苗斯里身上去,顶多是认为顾格格为了自己罢了,谁能拒绝的了金钱的诱惑,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陆连始当然不能接受顾格格对他的指责,哪怕他心里已经软化了,但是他怎么能允许一个晚辈在自己跟前指手画脚,教他做人的道理,这不是一个笑话吗?收回目光,冷下脸说:“谢谢顾小姐的几句良言,不过这是我陆家的家事,不需要一个外人来插手。” 顾格格笑笑没答话,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像陆连始这样的人,怎么会允许别人挑战他的底线,不过从他刚刚不经意流露出的情感来看,他已经听进去了,那么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当然如果要更佳的效果的话,还需要苗斯里的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