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会是清楠或者希悦,一开门却看见海若蓝和周舟横眉竖目像两尊门神,凶神恶煞得让鬼神妖魔退避。 蔚央抱手倚墙而立,看见乐烨顶着一头乱发趿着拖鞋,身上是胡乱披上的外套,微笑着,“你俩输了。” 两个门神一拥而进,狠命地蹂躏着乐烨, “你干嘛关机啊?!”海若蓝很气愤。 “原来你真的是传说中的万年睡不醒啊。”周舟很感慨。 两个人的配合也堪称天衣无缝,一个揉头发,一个捏脸,生生把乐烨残留的两分睡意吓得自动退散。 蔚央身上层层叠叠的,被人用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包裹起来,一向消瘦的人显得臃肿,白色的围巾将她的脸都掩去一半,脸色仍是略显苍白,“你们挟持我过来,就是让病号站在外面看你们窝里斗的?” 这才让那三只拉拉扯扯浑然忘我的人停下手。蔚央入院一事自然是瞒着家里的,出院本来打算回自己的房子,头一天晚上答应让乐烨来,三个人在医院里等来等去,给乐烨打电话又是关机,蔚央当机立断地让海若蓝去办妥出院手续,不用再等。 心知乐烨那嗜睡的性子,八成是不知道手机没电,没有闹钟就完全起不来的人,再等下去也是白搭。 海若蓝和周舟很是不忿,你说嘛,情人出院,先前又约好的,竟然还会放鸽子,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就当咱们是HELLO KITTY啊。打着病号虽然出院但仍需要人照顾,唯一的闲人就是乐烨,既然身份特殊,自然也就应该担负起应尽的责任,死活都要把蔚央送到这里来。 蔚央身在贼船,方向盘不在她手里,只能眼睁睁地被挟持过来。尽管她一再声明自己喝到入院跟乐烨无关,也为乐烨所谓的放鸽子事件作了非常人道的解释。 奈何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压根听不进去,只是一脸暧昧地冲她傻乐,拍着胸脯说“你别护着她了!作为娘家人,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混蛋到极点的乐烨!” 多说无益,蔚央也只好识相地闭嘴,越描越黑真是让人沮丧。 在一个娱乐设施除了电视就只有电脑的简陋房子里,忽然间挤进四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病号,大家也就只能干瞪眼了。幸好她们也不是过来娱乐的,她们只是来娱乐乐烨的。 两个人“玩”了一会乐烨,吩咐着她把蔚央的东西放好,又很是“亲切友善”地指导她要如何照顾病人,饮食如何如何,三大要点八项注意交待完毕之后,“娘家人”才心满意足地大手一挥:快十二点了,出去吃饭! 饭后两个人各自回去工作,一再交待乐烨这几天要对蔚央的饮食严格监督对于前科犯人要严加看管后,就拍拍屁股先行离开。 乐烨与蔚央两个人并肩往回走。虽然这一段路,她们常走,更多的是各自走过,偶尔两人一起,也从不曾在白天一起走过。没了夜色的遮掩,两个人都有些无所适从。如果说夜晚是属于情人的,那么,在白天的时候,一起并肩漫步,大约应该是属于情侣的。 “其实这事和你没有关系的。”蔚央脸上明显的犹豫神色,终是忍不住开口,这个黑锅,就算乐烨背定了,但总不能就这么样让她不明不白的。从她们过来到现在,乐烨表现得无可挑剔,海若蓝与周舟玩笑般的怪责,她笑着接下,态度诚恳真挚。 蔚央却看不透她这样的反应下到底是隐藏着什么情绪。 “我知道。”乐烨仍是不疾不徐的语气。歪着头向蔚央一笑, “这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现在真的要对你严加看管啊。” 甚至还促狭地挤挤眼,“我等着报当年被看管之恩呐!” 想起一年前,在急诊室里看到满手满脸是血的乐烨,以及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被自己借口软禁在家的郁闷样,蔚央不禁笑了,“你还真记仇啊!” “哪里谈得上仇,明明是不敢言谢的大恩。”乐烨退后一步,逆光眯着眼看着又有心思与自己斗嘴的蔚央,嘴角挂着笑意。 米白色的外套,洗得发白的蓝色仔裤,橙灰双色的板鞋,头发有点乱,明明看起来应该青春阳光的衣着却掩盖不住她淡淡的倦色。蔚央心里模糊地掠过痛意,初识时,乐烨算不上是意气风发却总有温润的光华,而如今却那么的黯淡灰涩,或许是从心里就开始腐朽了。 谁会没有过去,差别只在于,有些人足够坚韧能够挣扎着重新上路,有些人却被沉重的过去拖住了脚步,困在原地无法摆脱,只能一寸寸地沉沦,直到被那些无法抛掉的过去压垮。 误会了这事起因的海若蓝,今天特意跟她说了那晚过来的人是乐烨的前女友,而且两个人现在只是朋友而已,绝无旧情复炽可能,她以为是替自己解开与乐烨所谓的误会,却阴差阳错地提醒了自己。 乐烨和她同样经历过爱之不得的痛楚,承受过被人背离的苦楚,但在这方面,她无疑显得更为强大。自己尚挣扎在过去,不敢再轻易去尝试投入去爱。自以为将那些过往封存起来,不去触碰不去回想,就以为已经放过了自己,所以才会轻易地再次被击溃。而她,却挣扎着放开过往,还愿意勇敢地面对再一次的动情。 人总是最易为自己身上所缺乏的东西吸引,或许正是隐藏于内心深处的坚韧力量,让自己不自觉地被她牵引。主动牵起乐烨的手,无视乐烨眼底的惊讶,微闭起眼,“我累了,你带着我回去吧。” 乐烨,带着我走吧,拖着我走过黑暗,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让我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疗伤 心理学上说,如果一个人,可以闭上眼让另一个人带着她走,到达目的地时才睁开眼,那么这个带着她走的人,就是她全心信任的。转换到感情上,就表明,对方是她能够交托一生的人。 许多人在小时候都喜欢玩这样的游戏,但是,大多数人,都会忍不住在中途悄悄睁开眼,去确定自己到底到了哪里,是否真的安全。但乐烨肯定不知道这背后的含义,在蔚央愿意在心中试探性地跨出一步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到。 第二天蔚央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微亮,被窝里有些许的凉意,往乐烨那边靠了靠,试图汲取她的体温,意外地发现枕边人不在。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下,那个嗜睡的人大约只是起来喝水或者洗衣间,等了半晌,却没有人进来,客厅里的灯光从门缝里透进来,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么,竟然这么早就起床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客厅里的灯光打进来,照在乐烨的背后,脸隐在黑暗中,模糊得让人看不清表情,那人却没有往床的方向过来,而是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衣柜里取了衣服,就准备退出去。 “几点了,怎么起这么早?”蔚央努力微撑起身,眼睛半开半闭的,睡意浓重,口齿缠绵。 “吵醒你了?”乐烨走过来,她很少有机会看到蔚央刚醒的模样,倦倦的,像猫一般的慵懒,手指摩挲着蔚央被热气熏得粉红的脸,忍住想亲上去的欲望,“还早呢,你再睡一会,我到时叫你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