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绝世君沉默了一阵,忽然从地上一丛三四尺长的植物上拔下一支来,上面开着一穗穗黄白色的小花: “这种药是刘寄奴。你今后就叫刘寄奴吧。”说着将植物递到她手里,“样子记住了么?” ※※※ 春朝,绝世君斜倚卧榻,闭目养神,刘寄奴在一旁侍弄花草。 夏昼,绝世君听风入竹,长啸抚琴,刘寄奴摇头晃脑背诵本草之书。 秋暮,绝世君造出了新型火铳,刘寄奴把玩了一阵,又去洒扫庭除。 冬夜,绝世君酿了点小酒自斟自饮,刘寄奴盯着炉里炼着的丹。 ※※※ 九年之后。绝世君依旧还是原先的模样。他和往常一样采药归来,推开柴扉。没有人。 “寄奴!” 刘寄奴不见了。屋里被洗劫过。绝世君打开柜子,心里一惊:满眼雪亮的白银,一锭锭码放着,二十年了。 不是来劫财的。 他隐隐有些不安:寄奴她已经长成了十六岁的大姑娘,虽然说绝世君阅人无数,在他见过的美人队伍里,她远远排不上TOP10。但如此少女,在深山中也是难得一见。如果被别人盯上…… 不过寄奴懂得毒药,或许可以救自己。 想到这里,他打开了另一口箱子,放在床下,多年没有动过的箱子,上面已经积了几分厚的灰尘,稍微一碰便出现一个深深的灰指印。 一想到这里面装着他这辈子最得意的毒药,他就在紧张中带着一点兴奋。这毒药用的都是极平凡的原料,却做出了无色无味的毒,必杀之毒,毒发症状却与一般的虚弱无异。 他深知这东西不能流传到世上,掌握了它就掌握了杀人于无形的钥匙,无异于掌握生杀大权——那是天道才该有的权利。 出于对天命的敬畏与心底的护生之念,他连寄奴都没有告诉。这是他唯一需要小心看护的东西,带到棺材里的东西——虽然那天还远。他最得意的毒药,毒杀在七天之后,每天各有变相,奇怪的名字——毒花七笑。 他拔下头上戴的簪子,那是一把伪装得十分细巧的钥匙。咔哒几声之后,锁开了。 他屏了一口气,将盖子缓缓向上揭开。 手一颤,簪子颓然落在了地上。叮的一声。 空的。 里面有密实蜘蛛网,一只蜘蛛还在辛苦地劳作着——空了很久了。 ※※※ 洛阳太医院。 刘寄奴正在拿着扫帚清扫庭院里的秋叶。现在的她已经很少吐血。每日每夜,阶上人或愁眉苦脸,或兴高采烈,一顶顶轿子匆匆来去,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太医院里的女子。 有人走到她身畔,一把抓住她的扫帚。她心里一惊,抬起头,看见年轻天子的脸。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天子目光如电。 刘寄奴默默无语,松开了拿扫帚的手,俯身便要拜。 “先帝把你安排在这里,是想把你留给我——我要你跟从一个人。” 交锋·赴会不准单刀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怕特吐的最后一章。这章没啥吐槽,下章看看能不能给大家来点杀必死…… 俺赵六的感冒又严重了。早睡早起身体好,俺躺着去了。就在采薇隔着门与那个自称州司马的人交涉时,姓林的女子醒了。她一手按着额头,一手撑着身体,就这么坐了起来。抬头看看四周——没有人。她也是单独一人处在某个房间里。 伤口的血已经止住,虽然因为失血过多,头还昏昏沉沉,但已经可以勉强移动身体了。她从卧榻上下来,坐在地板上,借由腿部的屈伸与手的支撑来缓缓挪动,尽量不发出声音,直到纸障子边上——她想离开,虽然心里也知道一出门就可能被杀。 蹙眉,咬牙,拉动纸隔,木框在轨道中滑行的声音—— 一张卧榻。有人跪坐在榻边,似乎是从座椅上滑了下来,上身趴在卧榻上,微鼾,已然睡着了。卧榻上躺着一个美人,静静地躺着,双目微闭,呼吸平匀。 这就是崔夜雪和赵愁城了。原来她与赵愁城只有一扇纸障子之隔。 林姓女子起先有些失望——原来从这里还不能出去。但失望只是一瞬,转眼间复仇的火焰又从她心中燃起。 但她需要工具——娥眉刺已经没有了,右腕不能动,手上也没有力气。她需要一些别的东西当作帮助。或许可以用绳子。她看见了少年腕上的红绳。如果将它一段绑在卧榻上,绕过他的脖颈,再拉另一端,虽然只有左手有力气,但说不定就可以…… ※※※ 解绳相当顺利。虽然只有左手能动,但她还是将绳子一端绑在了卧榻的一脚。接着就是绕线了。 坐在地上的林姓女子已经是满头大汗。红绳成功地从少年枕头边脖颈下的空隙穿过,流畅地绕了一圈,再穿过。 接下来,只要用力拉它就好了。 “别这样嘛!” 说话的是趴在卧榻边上的崔夜雪。女子一惊,随后发现这只是梦话而已。她正要擦擦额上的汗水,崔夜雪却突然高高地抬起右手,之后猛地落下,正重重拍在少年的身上: “讨厌!不许这样欺负人家。” 林姓女子眉头一锁,连忙盯上赵愁城的脸。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她只担心床上的人突然醒来。果然,少年稍稍扭了一扭肩膀。林姓女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但赵愁城并没有睁开眼睛。事不宜迟,林姓女子尝试着用左手拉动那根绳子,却发现丝绳太光滑,无法握紧。她只好将丝绳在左手上绕几圈,这才发现自己没有了拉绳的力气。 她无力地侧倒在地上:没有力气的自己真是没用。或许今后就不得不这样一辈子了。想到再也不能为父亲报仇,她就不由得悲从中来。 这时她听见一个声音: “就那么想杀我么?” 林姓女子眼睛猛地睁大了。这声音与之前的梦话不同。她抬头看着卧榻上方,赵愁城兰花指微翘,将脖颈上的绳子用力一拽,红绳的末端就从林姓女子的指尖滑走了。 “你……” “我也是刚醒,如果不是被她打了一下。”赵愁城撑起身子倚在山枕上,凤目微低,看着趴在自己身上沉睡的崔夜雪,“似乎说了些梦话,她。没有吓到你吧。” 那语声太平静了。反而是林姓女子不住地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动手前,先考虑一下值得与否吧。用一个戏子的生命交换你的至亲,划得来么?你自己也说过,我这样的小白脸,十个二十个,都划不来吧。” 林姓女子心中一动。复仇什么的,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这么做罢了。 “而且,”赵愁城低着头,伸手轻轻抚摸着正酣眠的崔夜雪的脑袋,口中继续对林姓女子说,“你若是杀了我,我身边的人也不会轻易罢休。杀人就要抵命,可你却想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抵上青春年华,你乐意么?” 林姓女子的目光刚一黯然,转眼又激动了起来,提高了嗓门:“你只是怕我杀了你吧!你说这些话,不就是想让我手下留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