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站的位置太高,婉儿只能仰望,她不想,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能拒绝李显,她也能拒绝武则天,只是她不像他,她的手段更加强硬,她说一不二,她的脾气远比那个懦弱的李显来的强硬。 所以,司马哥哥,婉儿眼下能怎么办,好不容易爬到如今的位置,让上官家以我为荣,太后她一定会登基,我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她是我如今唯一的依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司马安见她神色复杂,眼中夹了各种情绪,飘忽不定,到最后竟兀然地落下两行清泪,一点一滴,皆是透明到让人心惊。司马安有时候想,像婉儿这样的女子在现代就是天才少女,随手一笔都是名家风范,再加上容貌,定然要被捧上天了,她如果不是活在古代,而是现代,该有多好。 婉儿虽是哭着,眼眶亦红着,但无丝毫悲怆神色,末了还释然一笑,似乎一切都会云淡风轻,此刻的烦恼,会尽数而去。司马安本想替她抹眼泪,刚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她便警觉地侧目过来,惊的司马安一顿,手便停留在她的脸上,眼对上她的眼,司马安觉得非但看不懂李令月,如今,连婉儿也快看不懂了。 婉儿的睫毛处带着润泽的泪珠,眼睛上蒙着一层雾气。 “司马哥哥,公主和薛绍即将完婚,你有主意吗?”她问。 “有。”司马安揣度着薛绍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他肯定没有想到一来一回之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连皇帝都换了一个。“我不会让薛绍好过,一定不会。”司马安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带着一丝阴狠的光。 婉儿瞧见了司马安的坚决,心中暗度司马安的反常,旋即垂下眸子微笑道:“公主有你陪在身边,一定会轻松不少。” “你还没说你在烦恼什么呢,”司马安恢复如常,替婉儿撩开散落在额前的一撮发丝,夹在她的耳后,“说出来,你也有我在帮你,把你心中担忧的,烦恼的,忧愁的,思量的,能说的,不能说的,现在的,将来的,甚至是经史子集,只要我听过的看过的,瞧过的,都可以说上一两句,替你分析利弊,有良友如我,你不必强迫你自己负担所有,要你记住一句话,凡事也都有我。”司马安说罢,曲指在婉儿鼻头上一划。 婉儿温和笑道:“你能替我画那朵梅花吗?” 司马安倒是没想到她的请求如此简单,有些话,她既然不肯说,自己也就不必再问,免得惹她心烦。 “好,我替你画。” 即使司马安再小心,但多次来到太平公主寝宫总会让人发觉。她一直和宫外保持联系,近些日子,青姨没有辜负她的信任,不但购入了几家生意大不如前的院子,还尝试着做些胭脂水粉,司马安特别叮嘱青姨训练当红的姑娘们,让她们机灵一些,对那些官员和显族之间的谈话交流多留意一些,于是消息便陆陆续续地传入司马安的耳中。 司马安手里捏了不少□消息,许多都是见不得人的,但那些官员大多品级低,又或许是外来述职的,因此暂时也无多用处。 司马安站在内殿外头,一重厚重的门阻隔了她和李令月,司马安身手抚着那扇门,倏忽想起咫尺天涯这个词,一路走来,即使一个小小错步,都将会造成她和李令月的万劫不复,一个小小的误解,都可以让她们彼此错过,有缘无分。 想着李令月的一颦一笑,她瞪着自己的眼神,瞧着自己的倨傲神态。 司马安嘴角牵起,自顾自地笑了。 守在内殿的宫人似乎有事匆匆而去,司马安手轻轻一推,那门竟然没有锁着,于是便露出了一条缝隙,司马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侧身入内,进而合上了门。 缓步蹑手蹑脚地走到李令月榻前,熟睡的李令月安静地很,乖顺讨巧。被褥被踢到了腹部,她侧着身子睡着,青丝发尾柔顺地散在脖间,只着了白色的里衣,叠襟褶皱处风景若隐若现。 司马安做贼心虚地侧开头,一边小心翼翼地替李令月拉上被褥,吞咽口水,她觉得自己的心正在突突加速跳跃着,脸不看也是烧红,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视线却又忍不住飘到榻上那人身上去,定定地望着她,仿佛石化了。 咦? 司马安忽而对李令月脖子上挂着的东西好奇,伸过头去瞧,身子俯在李令月上方,待近前才看见那是襟带,迅速思量不如想办法设计一个无带抹胸,肯定大有商机。 正思想间,忽觉下方的人儿动了动,司马安回眼一瞧,李令月那双深邃的眸子正盯着自己,漆黑似星夜璀璨。 “你做什么?”她带着慵懒问。 “我……我……”司马安发誓没有想要亵渎她的意思,但此刻姿态,显然暧昧至极,方才的举动看在人家眼里,恐怕已经沦为淫贼之列了。“令月,我绝对没有想要对你做什么。” “嗯?”李令月蹙眉不悦,清醒了一些。 司马安着急了,哆哆嗦嗦解释道,“也不是我不想做什么,只是在你没有同意之前,我不能去做什么,总之你相信我……” 李令月沉默了一阵,眼神惊疑复杂,最后伸出双手绕过司马安的脖子,借力起身迅速亲过司马安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微抖着,如她心境,启口在她耳边道:“若你想要,便拿去。” ☆、踟蹰 司马安盯着她的脸,手指按压在她娇艳而单薄的唇上,轻轻婆娑着,细想她方才那句话,司马安心中激荡起一阵阵涟漪,她珍惜李令月,如珍宝般。 “有人说,薄唇的人寡情,”司马安说到此处指尖一顿,李令月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心已经被撩拨着无以复加,全身像有蚂蚁爬过,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遍涌,“但你的情,你的义,你的所有一切都在打破这个不成体统的传言。” “脱掉这层面具,本...我想看你原来的脸。”李令月缓声道。 “嗯。”司马安应下,但在揭开开层面具之前,犹豫了一阵,此刻她人还在宫中并不像宫外那么便捷,况且李令月的寝宫内并无粘合材料,如果冒冒失失地揭开面具,难免在人前会露出破绽,于是摇头说,“现在不行,我等会儿还要回内翰林。”婉儿一定出了事情,不能放任她不管。 “薛绍不日就要回宫,”李令月轻轻拉过司马安,让她更加靠近了一些,两个人鼻尖碰着鼻尖,眼观着眼,李令月稍微阖了眼睛,感受属于司马安身上的温度与气息,只觉得此刻心情平静的很,寝宫外的一切事务都与她无关,“他回来之时,便是本宫成婚之日。” 司马安叹了一口气,翻转身子躺在她身边,看着床榻上方的轻纱布帐道,“你贵为公主,自己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这个公主当的有什么意思,不如……”司马安半开玩笑半是谨慎道,“不如与我私奔吧。” 李令月沉默了一会儿,她的安静让司马安心知此事不可为。她是公主,身份越是高贵,责任就越是重大,表面上她肆意妄为,可实际上每一步都走的分外谨慎小心,与薛绍成婚,她可以获得自由,她的决定没有错,可自己心里就是有一处死结,郁郁不得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