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一个拐角,虽都是暗红色的墙亮黄色的瓦片,但给人的感觉有所不同。婉儿抬手轻轻地在墙壁上划着,一步一步朝着前面走去,似乎在前方的漆黑之处睨见了一个人影,那人一动不动,手里拿着伞,默默地蹲在墙边,背靠在了墙壁之上。 婉儿心下一惊,捂着嘴不让自己出声,她似乎认得这个人。 慢慢靠近她,而她却对自己浑然不察,那是一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女子,看样子似是今晚献舞的西域舞娘,只是夜色已经晚去,人都散了,她还留在这里作何? 女子感觉到有人在接近,便扭头朝这边望来,在见到来人之后,她的瞳孔渐渐放大,面上露出吃惊而畏惧的神情。果断地撇开头躲闪,故意不让婉儿看清楚她的容颜。 上官婉儿经过她的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往她那儿深深地望了一眼,这样来路不明的人莫名地让她想起了司马安,当日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如今思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婉儿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她对司马安也不是一见钟情,只是在相处的日子中,司马安悄然地在她心里撒下一粒种子,这粒种子慢慢地生长,等到婉儿意识到它的存在的时候,它早已经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了。 婉儿微微笑着,改变了主意,她想去太平公主的寝宫,她想去见司马安。 望着婉儿离去的身影,司马安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呆呆地矗立在原地,目送着婉儿。她如今可谓步步高升,不久的将来便可成为一代宰辅,红颜巾帼这词用在她的身上最合适不过…… 但是婉儿,我早已知道你的命运,从前在史书上读过,仅仅是为你感慨一句,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我对你有多么的不舍,或许从我开始和你接触开始,便失去了看客的身份。 上官婉儿,往后的路,你会怎么走? 司马安从未觉得夜晚会这么长,也从未觉得夜晚这么短过。如今只能孤零零的等在这里,想着李令月。 上官婉儿到了太平寝宫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武则天并非有意为难婉儿,而是因为她的女儿太平公主着实病的不轻,宴会散了之后便和李治来了此处看望,却不想太平公主竟然昏迷不醒,和李治陪了一会儿便让李治先行回宫,而自己则留下来照看重病中的女儿。 暗香在宫里宫外忙活着,匆匆地朝外跑去,偶然见撞到了上官婉儿,一着急便重重地推开了她道:“不长眼的东西,挡在这里作何,还不快去冰库拿些冰来!” 上官婉儿被推倒在地,掌心刮擦,顿时破损了皮肉,夹着地上的污秽。婉儿看着自己的手心,眉头因为疼痛而紧紧皱着。但终究未曾开口说一句埋怨的话,而是默默地站起,听从暗香的吩咐朝着冰库跑去。 武则天亲自拧干了棉布,轻轻地放在太平的额头上,握着女儿的手,轻声道:“太平,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依旧重病着,为何昏迷不醒,告诉母后该怎么做?” 李令月闭着眼睛,浑身冒着冷汗,浸湿了衣裳。她的唇色泛黑,脸上惨白,姣好的面容多了一份娇弱的病态。 “胡太医呢?”武则天怒道,“还不快滚进来!” 话声刚落,一个身着暗红色官袍带着医药盒子的官员便连滚带爬地扑跪在武则天面前,连声道:“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你不是说太平仅仅是风寒吗,为何会这样?”武则天的眼里透露出一丝的凶狠,“若是太平有事,本宫诛灭你九族!” 胡太医将头重重地扣在地上道:“一开始的时候公主的脉象的确无碍,症状也仅仅是风寒而已,微臣开的方子谨慎小心,必然可以药到病除。但不曾想,前几日为公主诊断时,她的脉象忽然变得奇怪,微臣也打听了,据说公主深夜未曾披袍子便外出,还与人疾走了一阵,微臣想,或许公主是因为此事而加重了病势……” 武则天眼眸一转道:“此事本宫知道,即使那样,也不过是风寒,何以会变成如今态势?” “可能是……” “是什么?“ “公主殿下长年郁结于心,忧思过度,最近又可能遇到了一些事情,不堪重负之下,才致使外毒入体,加速恶化病情,造成积重难返之势。” 武则天忽而站起,居高临下睨着胡太医道:“你是说本宫的太平你救不回来了?” “微臣罪该万死!”胡太医的额头早已经磕破,心想今日或许难逃一死,又连累了家人,思及才有的孙儿,顿时便老泪纵横。抬首的时候,看见留在地面上的血痕,胡太医忽而想起了前几日的一幕,顿时灵光一闪道,“天后娘娘,微臣有法子一试!” 武则天道:“既然有法子为何不早些说出来?” “微臣一时情急,竟然忘记了方子……”胡太医惴惴不安道。 哪里有什么方子,不过是一个痴人说的话罢了,如今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反正是个死字,不如司马当活马医了,狄仁杰和公主的病症相似,他如今已经好转,想必那方子可能有效,为今之计,只能去问他了。 上官婉儿来到了冰库之中,顿时一阵寒气袭来,冻的人发抖。小心地用锤子敲着锉刀,这才能一点一点地敲下些东西来。因为天气凉,所以这里的冰极少动用,化在一处,太大的婉儿搬运不动,只能自己动手敲些小的来应急。每敲一会儿,便哈气暖手,但婉儿渐渐地发现这样根本无济于事,而且会拖慢速度,望着手掌心的一片模糊的血肉,婉儿咬了咬牙,用带来的布条缠住手,狠狠地对着锉刀继续敲打着。 司马哥哥在乎的人,也是我在乎的人,或许其他事情我不能做,但能为你办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上官姑娘。”身后一个声音道。 婉儿一愣,回头便见到了一个尖下巴,留着山羊胡须,身穿浅绯色绣纹官袍的青年男子。 “狄大人,你怎么会会在此处?” “我这几日身子不适,承蒙照顾,一直在太医院养着,”狄仁杰打量四周,再是盯着上官婉儿的手道,“是为太平公主准备的?” “嗯。”上官婉儿转念道,“狄大人,您可见过司马哥……安公公?” “你不知?”狄仁杰挑眉显得颇为诧异。 “知道什么?” “没什么。”狄仁杰摇头,将话生生地憋了回去,他想起上官婉儿和司马安在天牢前的场景,那时候她因司马安的冷漠而躲着流泪,如果此时让她知晓司马安已经沦为疑犯,又不知该是如何的伤心了。“安公公正在为公主办事,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他走的匆忙,又恰逢你中正考试,因此才未能与你告别。” “原来如此。”上官婉儿脸上笑着,心里却失落的很。 他竟连告别的话语都不曾说,一声不吭地走了。 狄仁杰见她如此,只能默然地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上官姑娘,冰既然已经足够,便引荐狄仁杰见天后娘娘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