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安耸肩道,“是有一点,不过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不怪你。” “有时候本宫真的觉得你不似这里的人,你没有他们身上的卑躬之气。他们一个个见到本宫就像见鬼似地避着躲着逃着,表面上敬畏本宫,阿谀奉承,但背后里却不断在嚼耳根。记得之前你曾提过,你来自于一千多年后的世界,假若真的如此,生活在那里的人是不是都要比本宫轻松快乐?” “他们大多也不太快乐,”司马安抬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因为我们总是自寻烦恼,等到失去了眼前的才知道去珍惜,但那时候已经太迟了。” “司马安,那时候在宫门里,你不怕吗?”李令月问,眼睫毛颤动。 那时候的司马安身上背负着命案,本应该惊慌失措躲避起来才是,她倒好,直接冲到自己轿前拦阻,还说要等自己一夜,如果她猜错了,如果自己真的没有对她动心的话,那后果将会是如何? 她会被推出出斩首,又或者早早死于狱中,一切后果难料。 “本宫自小在尔虞我诈中成长,这颗心,已经千锤百炼,你不怕本宫也会像对付其他人一样对付你,像利用其他人一样利用你吗?” 李令月说的都是真心话,一开始她对司马安只是好奇,只是想将这个人纳入麾下,绝对没有料到日后竟然会和她千回百转,陷入这片“情”字累积而成的泥潭中。 司马安抓住她的手,低头虔诚吻她的手背。 “纵然你的心百炼成钢,是极北之地冷冻了千年的寒冰,我的心也将成为绕指柔,寸寸相思,丝丝情意,永远缠着你,绕着你,慢慢慢慢,一点一点地融化你,即使用的时间再长,过程再艰幸,我也矢志不渝。” 李令月抿紧了嘴唇,身子微微颤着,伸手抚摸司马安的脸。 司马安按住她的手背,紧紧贴着。 二人相互注视许久,舍不得分开。 回想一路相处点点滴滴,司马安觉得自己已经与这段历史,与李令月,与上官婉儿甚至与武则天、薛绍、狄仁杰等人都紧紧联系了起来,若是自己没有穿越至此,他们的故事还会一样吗? 尤其是婉儿。 司马安心里始终牵挂着她。 如果要说来到这里最对不起的人,应该就是上官婉儿了,欠她的情,亏她的意,是无论如何也偿还不了的。惟有在其他方面补足,方能觉得稍稍心安。 李令月房间的那副小儿图已经消失,司马安体验到她的一番心意,也由衷地觉得感激。 “你最近都在做什么?”司马安临走前问李令月。张天告诉她,李令月常去天牢探望薛绍。 “忙活母后的事情,母后宠爱薛怀义,几乎与他寸步不分,朝中大臣对此颇有微词,本宫须要为母后分担一些。”李令月道。 “薛怀义眼下正得宠,你若是要对付他,先要想办法去除你母后对他的依赖。” “如何去除?”李令月问。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薛怀义靠什么上位,你最好也想什么办法治他,他原来是白马寺的和尚,长的又三大五粗,你母后在宫内斗争久了,只怕是一时新鲜才会喜欢简单一点的男子,但帝王心都是散的,只要有新鲜的,自然就会忘记旧的。” 李令月轻捏司马安的鼻子道:“知道了,本宫会想办法。” “嗯。”司马安多看了李令月一眼,欲言又止,轻摇着头出了门,回头望了那深红色的薛府大门凝神许久,直到脖子酸了,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时候离开。 紫宸殿偏殿,上官婉儿正忙碌的像是一只蜜蜂。 长安和洛阳相距千里,搬迁之事又迫在眉睫,什么东西都要准备,什么东西都不能落下,几乎都是照搬一切,婉儿仔细做着备录,从日出忙活到日落,直到室内灯光昏暗,这才抬起头来,揉着酸涩的肩膀,吩咐上官西掌灯。 上官西端来灯的时候,发觉婉儿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她笑了笑,转身去拿一件大袍来,挽着袍子,侧头看着夕阳余晖,柔和的光线铺在婉儿熟睡的脸上,她就像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样,娴静,温婉,美丽。 婉儿一向浅眠,平日就寝时候只要有些风吹草动亦会惊醒,半睡半醒之间听见了脚步声,于是立即醒来,揉着眉心问上官西道:“什么时辰了?” “姑娘放心,睡的不久。”上官西担心她的身体,但无法分忧,只能替她披上大袍道,“张天姑娘和您约好了下棋,姑娘可别忘记了。” 婉儿一拍自己脑袋道:“我还真忘了。” “姑娘是忙晕了。” “小西,嘱托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姑娘不必担心,一切都按照姑娘吩咐做了。” “辛苦你了。”婉儿笑了笑,拢了拢衣襟起身朝着外殿走。 张天已经在居所候着,盘腿坐在榻上,面前是一盘残局,听见外头动静于是侧头,才见婉儿翩翩而来。 “你来迟了。” “是我的错,在这里给张天姑娘赔不是。”婉儿嫣然一笑,说着还一本正经地对张天行礼,张天只是侧身看着她。 婉儿走近张天近旁,扫了一眼棋局道,“黑子攻势锐利,不过二十步内必输无疑。” 张天眸子一亮,抬头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残局是自己和姐姐张娃对弈的结果,那时候张娃就说过,不下二十步这局棋就会结束,上官婉儿只是一眼,竟然就瞧出了其中端倪,实在太令人惊讶。 婉儿笑而不语,落座在另外一头,执起白子对着张天道:“不如试试?” “好。”张天欣然应战。 等婉儿落了一子,张天怔神,婉儿走的这一步神秘莫测,孤零零的一子摆放在莫名其妙的位置,乍看之下毫无章法,但内里却是深不可测。 “那件事情你转告她了吗?”婉儿忽而问,眼睛抬也不抬。 “嗯。” “什么反应?” “就说知道了。”张天淡淡答。 婉儿盯着她的脸,探寻着她话语中的意思,轻轻摇头道,“张天,你什么也不问我吗?” “你要说自然会告诉我,你若不说我何必问。” “我只是想拿回我该得的,即使不择手段也要如此。”上官婉儿神情落寞,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太平”二字,将其交给张天嘱咐道,“小西已经在内务府找到一个和薛绍相似的人来,你稍后便可见到他。天牢看守严密,外头还有禁军把手,纵然有李崇训护着,万事你务必小心。” “嗯,”张天接过令牌,握在手中观察了一会儿,“你想让我将薛绍带去哪里,是杀了还是放他走?” “告诉他是公主让他远走高飞的即可,”婉儿摇头道,“这些日子我批阅折子,一笔一画之间不知道判定了多少人的生死,薛绍虽不是善类,但我也不愿意多夺一条人命,况且他或许对我们还有用处,你将他带到城外就放了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