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我并未觉得你与当初元夕公主有异。” 元夕顿住,侧耳倾听。 “我是行尸走肉,而你,则可以感受到苦痛,感受到温度,你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而我,痛则痛矣并不深刻,乐则乐矣,全然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所以,若是我,倒还要羡慕你。“楚令说道此处动容,微微笑着看着元夕,而元夕似乎也已然释怀,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时间未尝也没在你心里上留下印记,你这口吻,像是一个老头。” 楚令微笑,“不许嫌我老。” 元夕回头,也笑了。 “你就是个老人家。” “彦哥哥你发愣作何?”元楚的声音从近处传来,楚令这才回神,微微仰头见元夕坐在主人位,自己和元楚则是在她左下。 “想一些事情。”楚令答。 元楚盯着刘子展身边的位置许久,慢慢道:“也不知他想做什么,柳夜怎的还不来?” 楚令这才看见在在刘子展边上的位置还虚空着,这人全部已然到齐,莫不成刘子展在耍什么鬼头欺瞒不成? “刘大人,人呢?”还是元夕瞧见了楚令的神色,知道她的心思,便替楚令问了,她自己心里也着实好奇此人究竟是个什么摸样。 “莫急,哀牢王储今日身体有所不适,今夜也是带病前来,我们且欣赏了这一段舞蹈他也便来了。”刘子展说罢拍拍手,从周围聚拢了一群舞者,两行排开,全都红装素裹,甩着长长的水袖,身材曼妙,好不妖娆。 在场的所有兵士全都绷不住脸,瞳孔里皆是这一群女子潇洒挥舞的舞姿。 楚令面带微笑,听着这古乐,寻思那日在青楼中元楚所弹之曲,觉得那日的曲子更好一些。又发觉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扭头循着那视线去,便看见元夕一脸冷色望着自己,见自己朝她看,又冷着脸回去看那些舞者。 “你盯着那些舞者作何?”元楚开口。 “嗯?” “若不想我母亲生气,便老老实实喝酒,别去盯着那些个妖魔鬼怪。” 楚令一想起元夕方才的眼神,又结合元楚这段话,便知道了事情由头,无奈之下。也只好盯着自己的酒杯。 这酒宴还有其他一些人,都是刘子展部下,有文有武,脸色各不相同。谁都知道,元夕只是失了势的公主,刘子展如此待她必有缘由。这手底下的人有不明的,自然是对元夕不快,因为元夕极有可能动摇王莽对蜀地的信任。 正出神间,忽而觉得周遭太过于静默,乐曲一换,饮起了楚令的注意,她放下杯盏,抬头便见一红衣女子翩然而来,她先是抬手以水袖遮住了面庞,可这妖娆身姿却因衣着的紧致而暴露无遗。只见她漫步到了中间,在众女子中心站立,垂着头,静默的等待着乐曲。 看演出的人全部都屏气凝神,静静盯着在中间那个最为卓越突出的女子。想要见见她的如山真面目。 楚令嘴角噙着笑容,又开始为自己斟酒。 这个笑嫣城,非要迷倒所有人不可…… 古筝的节奏忽而一转,由原来的轻扬舒缓化作了激烈迅速,而笑嫣城猛将水袖一甩,顿时像是花开万丈,放的姹紫嫣红,众女子是花瓣,笑嫣城便是那中间的一点花蕊,一朵红鸾花正在众人眼前盛开。 楚令拿着酒,开始发呆,目光从方才起便没有从笑嫣城身上转移过。她只觉得,笑嫣城此刻的妆容,比之前的更胜。 只见她眉心一点红梅,右眼眼角妆纹微微朝上挑起,最后又散了开来,便像是孔雀的尾巴一般,散着淡蓝色的隐约的光,左眼则是寻常的眼妆。高挺的鼻梁因为光线而显得更加立体,粉红的嘴唇抹了蜜粉越发光泽又有弹性。 “精美绝伦。”楚令由心称赞。此刻的笑嫣城让她回忆起当初初见青戒那一瞬间,有某种电流由全身而过,那个俏丽的不像是凡体的女子,从墓中醒来便一直和自己纠缠在一起,这一切都是宿命。 笑嫣城转着圈子,眼睛有意无意的朝着楚令这边张望,见楚令也像其他人一般看着自己,不禁嘴角轻起,颇为得意的样子,舞也跳的越发有力而柔软。 “此女是何人?”楚令身边一官员问。 “据说这便是那名动天下的笑嫣城。”又一人回答。 “是她,怪不得。”官员若有所思。 “怎么?” “原本想纳她入府,但她既然是笑嫣城,恐怕便不能够打算了。” “为何?” “一来此女出了名的刚烈,我怕我未娶她过府便自尽,此事是其一。其二是,此女在京城多年,未曾见人强取豪夺,可见她背后有人撑着,自然大意不得。” “大人如此说来,也是有道理。”那人叹了一口气,颇为惋惜道,“可惜了此等天姿国色,终究还不是你我可以取得的。” “哈哈哈哈——”官员大笑,又定住了神,悄然道,“既然如此,愚兄可给你再提一佳人。” “哦,何人?” 官员笑的诡异,摇手一指,悄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莫开此种玩笑,”那人惊慌失措,“你指的可是元夕公主!” “公主又如何,还不是落魄的公主,仰仗咱们大人的!”此人话还未说完,便只觉得脖间有冰凉物体划过,又一低头,但见一匕首架在自己肩上,慢慢朝那人看去,却只见一陌生公子正看着他。 “你是何人,竟然……” 在场所有人都往此处看来,楚令脸稍红,拿着匕首颇为不稳,微醺道:“你方才说些什么,再说一次?” 刘子展脸色不快,元夕则是饶有兴致的看向此处,笑嫣城也是停下舞步,秀眉蹙起。 “我……我说什么了,你快把匕首放下!” “有胆子你便把方才的话再重述一遍!”楚令怒斥。 “大人救我!”官员喊。 刘子展刚要站起来,却被元夕喊住。 “你方才说了什么?”她显然是在问那官员。 “这——”官员迟疑。 刘子展见到楚令姿态,猛然回忆起一件事情,抿着唇,仔细思想。 “他方才和人讨论怎么将公主您纳入府中!”楚令直言不讳,丝毫顾及不得那人脸色,连带着元夕的神态也是变了。 “哐当——”一个铁制酒杯重重的砸在了那官员的脑袋上,一时间鲜血直流,官员捂着额头直叫疼,却不敢发怒。 “你这狗东西,”刘子展俨然怒极,招招手道,“来人,拉下去关入牢中,让他醒醒酒明日再来请罪!” 周边的守卫领命,从楚令手中将那人带走,押解着下去了。 楚令揉着眼,摇摆着身体,走入正当中,对着笑嫣城看了一眼,继而扑通一声跪在元夕面前道:“我威胁朝廷命官,请公主治罪。” 元夕抿了抿嘴,余光瞥见元楚正要出席说话,摇了摇头,元楚便老老实实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