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果然不应该喝茶呐。”同床那人软软柔柔地笑道。　　 岳旻从背后将她搂入怀中，下巴枕在那片单薄的肩膀上，心底隐隐生出爱怜。　　 “既然舍不得，又为何逼她回去？”　　 “啊，你说什么嘛？”舟槿佯装不解。　　 “我已经看出来了。”岳旻只说了这么一句，却是两人都懂的意思。　　 舟槿闭上眼睛，将脸埋进枕头里。　　 “她迟早也能想通。”岳旻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熟悉而安心，“只要她是凌珑玲。”　　 在马车里颠簸了半天，不愿停行，甚至不肯投宿，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路，仿佛背后有谁在追赶。　　 凌珑玲问：“你可受得了？”　　 溪吹点点头，虚弱地靠在凌珑玲肩上，并不说话。　　 “她们都累了，就在这里歇一下吧？”撩起车帘，但见月色如水，凉凉地倾漏而下，银辉似雪。　　 溪吹摇头，张了张嘴唇，困难地道：“师傅……师傅不能等了，只想着再见你一面……”　　 放下车帘，凌珑玲握紧了双拳，马车内一片昏暗，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语气是淡漠的，隐隐带着一丝责备：“怎么不早说，我是那等忘恩负义之徒吗？”　　 “是我不好。”溪吹垂下眼帘。　　 “不过……师傅恐怕会失望……”凌珑玲无声地自嘲地笑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她老人家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溪吹先是惊愕地瞪大双眼，随即又柔柔地笑道：“凌珑玲就是凌珑玲，忘记了就重新开始，没什么大不了的，相信师傅也一定这么想。”　　 “嗯。”　　 溪吹突然捂着伤口咳嗽起来，凌珑玲轻拍着她的背，待她缓过气来，又取过水袋递到她唇边，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　　 “伤口很痛？”　　 “好很多了，苗大夫的金疮药很管用。”提到伤势，溪吹依旧念念不忘咒骂一番，“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定然不放过那妖女！”　　 “是我刺伤你的，要怪怪我。”凌珑玲知道溪吹故意将全部责任都推到舟槿身上，不愿让她愧疚。　　 “不怪你，若是我没听那妖女的话，你一定不会狠心伤我。”溪吹笃定地道。　　 “若是你不如此出剑……”凌珑玲蓦然呆住了。　　 打斗时的情景再一次清晰地浮现脑海，每一招，每一式，直至长剑刺入溪吹右肩的那瞬间——　　 “怎么了？”觉察出她的异常，溪吹担心地问。　　 “……没什么。”凌珑玲缓缓地闭上双目，疲倦袭来，心中漾开如月色般朦胧的酸楚……与暖柔。　　 如果当时没有突然想起苗煌丞在梨花林里所说的话，如果她出剑的时候剑刃没有偏掉几分，以溪吹使剑的角度而言，她的长剑只会擦着她的手臂而过，留下一道血痕，绝不会刺进右肩。　　 说什么将人杀掉然后和穹门决裂……骗人。　　 “原来有些人，她的温柔是残忍，而她的残忍……是温柔。”以为靠近了却感觉到明显的距离，现在离开了又觉得有几分贴近，那个人……总是让人觉得捉摸不定。　　 “也许那个庸医说得对。”　　 “你是说苗大夫？她说什么？”　　 “凡事不能单看表面。”　　 作者有话要说：偶超级勤奋滴日更两张。再次谢谢vivi~~~~~~~~~　　 31、第八章　　 被冰封了整整一个冬季的溪水在和暖的阳光下慢慢融化，涓涓细淌，清明如镜的水面不时载浮载沉着零散的粉白桃瓣，不知是哪个山头的桃花开了，该何等灼灼夭夭，不胜美艳。　　 舟槿趴伏在溪边的大石头上，专注地欣赏着悠悠流水倒映出的蓝天白云，偶尔两三尾小鱼相互嬉戏着在石底游过，追逐着浮动的花瓣而去，只一晃，便没了踪影。　　 “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呢。”舟槿侧过头，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看向舒服地躺在草地上瞌着双眼不知是醒是睡的岳旻。　　 细长的凤眸依旧轻轻地合着，浓密的睫毛投下一排细碎浅影，恬静的容颜透出几分孩童的天真无邪。　　 “睡着了？”软糯的嗓音低低柔柔，甜甜绵绵，语调稍稍拔高，带着浓浓笑意。　　 岳旻依旧不动声色，仿佛已沉睡千年，唯有清风拂过脸颊时，带起发丝轻扬。　　 从大石头上撑起身子，蹑手蹑脚地往那青衣走近，纤薄的影子跟着一寸寸移动，覆上了那人清雅的眉目。　　 “岳旻。”淡色的薄唇高高地挑起，那一声细细软软的呼唤透着眷眷柔情，柔情之下，是掩盖不住的小小兴奋，“我知道你没有睡。”　　 湿漉漉的小手在尚未触碰到那张素净淡雅的脸时便被另一只温暖干燥的玉手稳稳抓住，凤眸蓦然张开，湛黑得如同将夜色全部收拢，深不见底。　　 “溪水还很寒凉。”责备的语气隐隐透出一丝关切，岳旻握紧了那只湿冷的小手，慢慢移至胸前的衣衫上，柔柔擦拭去上面的水渍。　　 舟槿扁了扁嘴唇，有点不甘心地道：“警觉性好高啊。”　　 “你刚才是想干什么？”凤眸漾起一抹柔和的暖色，淡得如同错觉。　　 “我想把水滴进你的鼻孔里。”　　 “……”　　 “你打喷嚏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　　 不知道该如何惩罚这个总是满脑子恶作剧的人儿才好，岳旻暗自在手上加了几分力度，那道纤柔的身躯便随即跌进怀中。　　 “呀！”杏眸内一闪而过的慌乱神色成功地勾起了岳旻的满腔怜惜，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受惊人儿的鼻子，语气里已带上连自己也觉察不到的宠溺。　　 “别闹。”　　 “但是人家一个人好无聊啊。”仰起的脸庞落入明媚的阳光中，线条优美的轮廓被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细致的五官明晰如画，清清楚楚地印进岳旻眼底，心里一窒，竟无端地心跳加剧，无法克制。　　 舟槿猫一样窝在岳旻怀内，头枕在她臂弯中，眉眼含笑。　　 “不如我们沿着小溪往山上走，去寻找那片桃花林，好不好？”　　 “一片梨花林还不够吗？”岳旻的声音总是清冷，寒冰一样漠然无情。舟槿将脸埋到她温暖的胸前，透过衣衫可以听到那一声声有力的心跳，还有说话时的微微震动，不知为何，突然弯起了眉眼笑得愉悦。　　 “风来梨花雪，风去桃花水，美景当前，岂有不欣赏之理？再说人生苦短，世态万千，哪有看得够的一天呢？此时有你有我，彼时物是人非，留下美丽的记忆总不会错。”　　 岳旻定定地凝望着那张无忧无愁的容颜，不明白她为何能将这般惆怅的话语说得那般云淡风轻。　　 “如果哪一天你再次失忆，把我忘掉了，看到桃花盛开的时候，多少也有一点点触动吧？”舟槿笑眯眯地继续说着，漆亮的杏眸内倒映着岳旻毫无表情的脸。　　 “不会。”岳旻淡漠而坚定地否定掉她的假设。　　 “啊，居然回答得这么绝情，好伤心诶。”舟槿嘴上说得委屈万分，脸上却如沐春风，笑容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