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我提出比试的时候,你心里已经胜券在握。”岳旻理不清此刻心底是悔是怨,但无论怨悔,也只是针对自己……可笑的不自量力。 “回去吧,岳姐姐,不要再想她了。”凌珑玲迟疑了一下,终是恢复了往昔的称呼。 “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但我还不能回去。”岳旻转身便往运来客栈方向走去,“我要见衫晓。” 凌珑玲快步上前将她拦住,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大师姐已经回穹门。” 岳旻狐疑地蹙眉:“她伤势那么重,不可能……珑玲,那为什么你和溪吹还留在这里?” 凌珑玲轻笑一声,笑容透着几分疲惫:“事到如今,我也无需再瞒你。大师姐被救回来那天就已经告诉我们舟槿千方百计想得到穹门心法。我猜你迟早会上门来要。” 岳旻看着她,却第一次发现那双清澈澄净的眼睛竟隐藏着难以解读的思绪。 “你是在等我?” “是的,我还是放不下你。” 岳旻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对头。放不下……珑玲放不下她,所以留了下来,那么衫晓就放得下圈圈? “衫晓伤势严重,无法自理,她并非自愿回穹门……但你们非让她回去……难道是有人想对圈圈……不,是对美人庄不利?!” 凌珑玲伸手握住岳旻冰凉的手。 “岳姐姐,迟了。” 四目相对,深黑色的绝望,她和她皆是。 眼前飘散开大片大片无根花,错落重叠,血红猩狞,就像……她们在樟城第一次重遇时的落雪。 冷硬的盔甲上绽放出妖冶的红萼,细细碎碎,斑斑点点。为首的将军腰身笔直地坐在鬓毛纯黑的战马上,长矛高举,向所有士兵民众展示血淋淋的战利品。 朝廷最威武勇猛的一支军队,每战必胜,无往不利,这次奉命剿灭邪党,同样攻无不克。 “已查实美人关就是连月来多番暗杀朝廷命官的邪教组织,本将现已奉皇上之命将为首女魔头正法,并查封此庄园,即日起,任何与此邪教相关之人一律问罪!” 围观的百姓同时发出连串惊哄,小小的城镇从来安宁,众人何曾见过如此整肃庞大的军队,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居然是由虎威将军亲自统兵,看来朝廷这次是想对美人庄赶尽杀绝……不好!岳姐姐,我陪你一同回岳府!” 死水般沉寂的凤眸终于漾起一丝波澜,岳旻的视线终于从长矛顶端的那颗人头上移开。 “不是她。”岳旻小声却坚定地说道。 粘稠的鲜血斑驳了容颜,散乱的长发遮盖了大半边脸,隔了那么远的一段距离,根本无法看得分明,凌珑玲实在很想问她,怎么就如此肯定。 “舟槿已死,岳姐姐,请替尚有一息生机的亲人着想。”虎威将军是出了名的凶残战将,每次攻城略池皆杀俘虏、劫财物、烧民居,所到之处,如阎王过境,寸草不生。 “不是她。”岳旻又一遍低喃,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恍惚,凤眸无神无波。 “岳姐姐,再不赶回岳府,恐怕……”焦急的拉扯却不慎牵动了右肩的伤,顿时重新血流如注。然而岳旻却像是不知道痛似的,眉头也不皱一下。 不是不痛,而是痛得失了知觉,尽管那颗人头被血污沾染得模糊不清,但她们相识相处了十年时光,纵然那人化作灰烬,她还是能认出来。 不是她。 在心底一遍复一遍地自欺着,仿佛只要不承认,那个人就还活在美人庄内,笑眯眯地卷着棉被酣睡,等待她的归来。 “岳姐姐!你打算置父母长兄不顾了吗?”凌珑玲不敢惊动周围的人,只能压抑着声音在她耳边低叫。 凤眸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岳旻伸手按住腰间长剑,一步一步挤出人群。 父母……长兄,是的,不能连累了他们。 “岳姐姐,我会陪着你。”十指紧扣,却是一个情深意重,一个行尸走肉。 天裕二十五年,冬,朝廷首次派兵剿杀江湖邪教,赢得武林正道交口称颂,同日,查实前朝王爷岳书桥勾结邪教图谋造反,罪大恶极,震惊朝野,颁旨九族株连,斩立决。 一夜之间,美人庄、美人楼、美人关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无人再敢提起。 富甲一方的江南岳家,被一场大火烧成颓墙败瓦,全府上下七十二口人,无一生还,鸡犬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未完待续!! 前因后果什么的下文会说清楚,不过或许有人已经猜到O(∩_∩)O 22、续章 小鱼第一次见到主子如此心急地去见一个人,原以为是那个男人相邀,但兜兜转转走了这许多路,越是前行,越是心惊。 那是死过人的地方,凄庭冷户,周遭长满藤蔓杂草,冬夜雪天,更显孤清。 不想屋内却躺着人,小鱼正想提灯近前看个仔细,却被主子低低柔柔的一声叫住了。 “小鱼,你在外边守着,若有人来,马上回禀。” “是。” 才退出去,门便立刻被关上了,寒风一阵阵吹过,小鱼提着的那个灯盏便飘摇不定,仿若惊涛骇浪中的一点渔火。她缩了缩肩膀,仍旧很好奇里边的情形,但风声太大,无论怎么将耳朵贴近门板,也听不到丝毫动静。 小鱼突然记起绿莲姐姐曾经对她说过,主子们的事,少知为妙,不听不看不闻不问,才是做奴婢的本分。 几片雪屑落进领口,小鱼跺着双脚直打哆嗦。屋子里没有暖炉,回想起方才所见,床上的被子也是薄薄的,怕只是床褥。自那年秋天死过人后,摆设和用品都没人再碰过,里面不会有更多御寒的东西。 难怪主子过来的时候特意温了一壶酒。 想到这里,小鱼似乎闻到了一缕醇香从门缝飘出,然后便不自禁地咽下口水。 “委屈你了,手这么冷,快喝点酒水暖暖身子。”她将她扶了起来,酒杯体贴地送到唇边,小心翼翼地一口口喂着。 “咳咳咳咳……”尽管万分小心,仍是被呛到了,她捂着胸口拼命咳嗽着。 “怪我不好,喂得急了些。”她连忙放下酒杯一下下地为她顺背。 “我没事。”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不若往昔甜润清朗。 纤弱无骨的玉手轻轻地揽过她瘦削的肩膀,没想过竟是这么单薄,心里一阵酸痛,热泪涌上眼眶。 “原先不是说好等你的伤势差不多痊愈了才行动吗?”声音透着一丝哽咽,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她任由她搂着,无声地笑笑,无月无光,那笑容就如暗夜绽放的幽昙,带着不为人知的无奈。 “等不到的。”她歪着脑袋枕到她肩上,软糯的嗓音有着说不出的动听,“汤药里应该不单是加了香灰,我撑不了的。” 搂在肩上的玉手蓦然一僵,却又慢慢地抚上那柔软的丝发,百般疼怜地揉着:“是谁干的?是谁想害你?真真狠心歹毒。不怕不怕,我明儿个就唤御医过来为你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