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允楚满不在乎地瞄了眼泛红的皮肤，转而笑嘻嘻地看向我道：【照你这样说，只要我一直沉睡，就不存在醒来，我们现在是在梦中或是现实根本无法证实。】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会如此反驳。 她没有注意我的神色，只是自顾自继续说着：【而且你说的是[等我醒来]，也就是说是我梦见了你，你只是我虚构出来的幻象，这么一来，我们的关系就好比造物主和人，你则对着造物主说，神啊，你在做梦？】 【等等……】我好不容易抓住了她语句中的错处，立刻开口纠正，【我不是被你虚构出来的幻象，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我进入到你梦里。】 【托梦？】她双目闪闪生辉，表情很是惊奇。 我本来想向她解释关于“咒”的事，没想到她却用了更确切的词语来说明，我不禁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对，就是托梦！】都怪捷措辞隐晦，故弄玄虚，卖弄了一堆“言灵”“施咒”等深奥难懂的词汇来糊弄我，害得我费尽思量，差点想坏脑子，走火入魔。 步允楚盯着我看了一阵，目光里掺进一丝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极少见她这副模样，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却隐隐猜到必定和“梦”有关。 她刻意地扬起唇角，勉强笑笑，神色古怪地道：【没事。】 我急了，忙抓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追问：【你生气了？是不是我、我刚才说错了什么？】 她摇摇头，抽回被我握住的手，依旧淡淡地笑。 【我……我……】手里倏然空空如也，失去了温度，我的心顿时跟着一同被抽空般，失落难受。 步允楚像是有点于心不忍，终究动了动嘴唇低声说道：“呐，我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活在梦里啊。” 我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梦里不知身是客，纵然我们哭着笑，笑着哭，世事如何荒唐离谱，也只无可奈何地咬着牙翻着日历一天过一天，即使怀疑或期盼，也何曾真能辨清此身是幻是真？唯有某一刻突然睁开双眼，茫然发觉一切皆成云烟，再恍然明白，原来自己睡了，又醒了。如此而已。 【那么，你跟我说的，都是[醒着]的世界的事？】步允楚又问。 我感到一股悲哀的情绪在胸口涌动着，却又无法说出半句安慰的话，只是笨拙地点点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托梦呢？】她一脸想不明白的样子。 【因为你醒着的时候看不见我……】 【啊？】她抓抓头发，似乎不能理解。 【我一直都在……】 “啊嚏！” “真的有效耶，她醒了醒了～”贾天真开心得欢叫起来。 “早餐做好了，易翼，你不吃吗？在找什么？”甄珠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我的眼影扫不见了，明明记得有放好的。” 贾天真连忙高举起右臂用力摇摆：“这里这里。” 易翼冲了进来，一边接过一边奇怪地问：“怎么会在你这里？” 步允楚这时揉着鼻子坐了起来，睁着惺忪睡眼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地警告：“贾天真，以后不准拿东西搔我的鼻孔。” 易翼看看手上的眼影笔，再看看步允楚的鼻子，脸色刷地转青。 贾天真连忙指着正坐在客厅里悠然地品尝早点的原远叫嚷：“是她是她，是她教我的。” 原远撕了块面包塞进嘴里嚼了几下，才慢条斯理地道：“我只教你搔她的脚板，没教你搔她鼻孔。” 易翼拿眼影扫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脸色由青转黑。 “你们……”易翼咬牙切齿地严厉警告，“以后无论搔什么也不许用我的眼影扫！” “噢。”贾天真嘟起嘴唇小声地自言自语，“小气，以后我用云楚的～” 步允楚带着睡意未消的表情转头看了看贾天真，居然没说什么，下了床，踢着拖鞋走去洗手间。 贾天真转头望向易翼，眨巴着眼睛问：“云楚是不是有点古怪？” 易翼依然在为自己的眼影扫纠结，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气呼呼道：“你才古怪。” 我跑进洗手间，看着步允楚刷了牙，洗了脸，然后将头发绑得高高的，再把过长的额发撩到耳朵后面，顿时精神奕奕，神采飞扬。一切如常，看不到任何异样之处，不禁令人有点失望。 那个梦……她记得多少？她相不相信我在梦里所说的话？ 大家围坐在餐桌边热热闹闹地吃早餐，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云楚，你们上班还要化妆哦？”贾天真含着满嘴食物语音模糊地开口。 “嗯，站门口的时候要，不过老板娘说以后会安排我们到点心房帮忙，那时候就不用化妆了。” “到时候可以偷几块点心回来吗？” “……你想吃的话不会叫甄珠做吗？” “她老是加班不在家，而且家里没有烤箱，只能蒸包子。” 甄珠用力地咳嗽几下，插话道：“我……我以后不用加班了。” 贾天真意外地“咦”了声，随即笑开了花：“真的？你们换老板了？” “没有换……只是旺季已经过了，淡季没什么单子。”甄珠低着头喝粥，说话的声音有点小，仿佛底气不足。 “那星期天也可以休息了？”贾天真简直喜出望外。 “……以后可以双休。” “太好了太好了，你都有多久没陪我出去散步了。”贾天真说话时本就喜欢比手画脚，现在兴奋起来，差点没把面前装粥的碗弄翻。 “你喜欢我陪你？”甄珠抬起头看她，白净的脸上浮现起一抹淡淡的笑。 “当然喜欢啊。”贾天真用力地点头。 “散步是老头子才做的事吧？只有你才喜欢。”步允楚忍不住奚落。 “你懂什么，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我才不要活那么久，都成老妖精了。” “哼哼，我还要看着孙子取媳妇的。” “你怎么知道你一定生儿子？” 甄珠低下头去继续喝粥，唇角高高地上翘着，看得出心情大好。 第十一章 当李明如同往常一样向贾天真提议到外面走走的时候，竟意外地听到甄珠软柔的声音先于自己女朋友一步响起回应。 “你们是打算去附近的广场吗？” 李明虽然经常上门做客，却极少与甄珠交谈，在他的印象中，这个性感漂亮的工作狂内向而寡言，仿佛对谁都不愿理睬，拉起透明的屏障将自己关闭在狭隘的个人世界里，自顾自精彩。现在难得她主动问话，李明自是不敢怠慢，扬起一抹大杀四方的迷人微笑，点点头道：“广场上有音乐喷泉。” 贾天真随即兴奋地接口：“是很棒的音乐喷泉哦，百看不厌，我们每周必去一次，不如你也一起来啊？” 甄珠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正靠在窗台边为盆栽浇水的原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