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做点让大家都高兴的事情有什么不好呢? 她的学生当然是非常聪明的,值得这些嘴上的漂亮话。在上一次指导过她的控制技巧之后,塞隆已经能很好地控制扫帚,她甚至能同时控制四个扫帚和一个小型旋风,把扫出来的狗毛和灰尘都聚集在一起,然后扔到塔外去。 她仍然小心翼翼地在希珀的保护下洗碗,但比最初的时候好得多。她甚至可以召唤小型土之子了,虽然土是一种稳定且有惰性的元素,这让它们的控制比风要简单得多。 在大约一年的时间里,塞隆陪着希珀去了几次北边的枯叶城,她召唤的土之子逐渐代替了希珀的,负担了大部分的负重工作。 塞隆说话也越来越有条理,就像是专门为希珀订制的套装,虽然工期很长,但却越来越合身。 沙漠的孤塔里让希珀常常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大法师级别的法力使她的生命流失速度极大地减缓了,晨昏只有指示时刻的作用,塔外甚至没有季节的变迁,只有各式各样的元素风暴常常光顾。 塞隆仍旧很喜欢风暴,每当起风的时候,希珀总会陪她出去坐一坐,升起一个对塞隆来说维持起来就毫无疑问会分心的风盾,把两人一凳罩在里面,休闲地读一本和她的主要研究方向没什么关系的书,比如说古高博伦诗集什么的。 塞隆的土之子帮忙把希珀的摇椅和她的小躺椅搬出去放在露台上,希珀拿着一本诗集坐下来,提乌斯汪呜汪呜地蹭过来,在希珀脱掉鞋子之后恰到好处地托起她白皙的双足,然后趴在地上。 塞隆带着点苦恼地看着远处橘黄色的风暴中心,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开始默默地看起手上的论文集。 希珀突然开口,给她念了一首关于西风的浪漫诗,她才被那些似懂非懂的词语吸引了注意力,抬头看着希珀张张合合的嘴唇,发了会儿呆才从其中回过神来。 那是一个塞隆无法理解的世界,少见但带着奇异节奏的词语,遍布其中的倒装和错位,她听得似懂非懂,但节拍和韵律感抓住了她的脉搏,希珀白皙的侧脸和淡色的嘴唇则抓住了她的视线。 第40章 希珀微笑着说:“如何?这些壮美的景色, 用严谨的语言来描述常常是无力的, 它需要另外一种神奇的规律来描述,那就是诗歌。你最近有点努力过头了, 你需要放松一下自己。” 塞隆疑惑地问:“如果它对我理解这本书没有什么帮助, 那么我花费时间去读它的目的何在呢?” 她脸上的疑惑十分真诚, 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或许是一种讽刺, 然而塞隆可能真的不懂,希珀了解她的学生,于是反问:“你最近烦恼的事情是这个吗?” “可以说……是的吧……” 希珀不像以前一样, 胸有成竹地说出答案,而是思考了一下, 说:“你读这些书有困难对吗?” “是的……这些眼花缭乱的流派……我难以理解这之间的关系。” “但你很想把它弄懂,我知道你做了很多笔记和卡片去记它们。” “没错,这是基础。对吗老师?” 希珀温和地笑了,灰色的眼睛上罩着一层水蒙蒙的色泽, “一方面我斗胆猜测了一下,觉得这是我安排课程不当所致,要解决这个问题, 我想我需要让你得到一些能把这些东西串联起来的主线, 一些比你看到的这些艰深难懂的阅读材料更高一级的工具。” “那是什么?”塞隆问。 “一些关于哲学的东西, 了解世界的基本工具之一,你到了掌握它们的时候了。当然,这些东西很枯燥,很繁杂, 互相之间也有冲突,可能会让你暂时迷失自己的位置,但你总要去掌握的。” 这一切并没有让塞隆有一点点犹豫,她很迅速地回答:“是的!如果能解决我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我愿意去学。” 希珀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喜欢你……这种迎难而上的态度,我真高兴你有,这很可贵。” 塞隆略有羞涩地低下头,低声回答:“我真高兴我有。” “但有一点……也许你没有注意到,也许是我疏忽了……”希珀的眼神变了,银色的火在她眼中亮起来,攫住了塞隆的视线。“塞隆,你逼自己太紧了,这是什么原因?” “我……?”塞隆的眼神迷茫,“我觉得,我的学习……还好?” “我知道你在很努力地弄懂它们,你也做了很多笔记,甚至占用了你的休息时间来背诵。不可否认这都是必做的功课。但你连看风暴的时候都开始心不在焉了,你还认为这些东西对你的学业没有帮助,就没必要去了解,对不对?” 塞隆想了想,说:“大致如此。” “‘有用’和‘无用’,是相对于‘目的’来说的,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让你觉得诗歌和欣赏风景都是无用的呢?这让我很疑惑,因为,相反的,以我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你应该是很喜欢这些非理性的东西的。” 塞隆的神情仍然迷茫:“目的……不是……早日成为一个合格的法师学徒吗?” “小野兽,也没有那么急啊。”希珀的眼睛微微眯着,点了点塞隆的鼻尖,“我曾经向你保证过的是,让你获得自由。自由的最基本含义是,不受限制和阻碍。现在我要向你做出更狭义的解释:让你能没有阻碍地了解这个世界,并以此为基础进行没有阻碍的思考,从而遵从内心做出令自己满足的选择,这才是我的最终目的。” 她拍了拍放在腿上的书,又指了指远处的天空,“这些都是你需要观察了解的事物,它们不会没有用的。不要……不要拒绝出现在你生命里的东西。” 就像我最终也没有拒绝你。 褪色的火焰温柔地跳跃着,“我也不会逼你太紧的,你这篇读书笔记写完之后,下周暂时不需要写了,我想我该给你讲讲诗歌和哲学赏析,你觉得怎么样?” 塞隆心中本来的疑惑和紧张被希珀抚平了,元素君王总是正确的,她也总是美丽的,无所不知的。 仿佛凝滞的时间里,只有坐在桌前的那个身影不停地长大,希珀为塞隆打开了另一个旧衣箱,按照标签来看这是她十二岁左右穿的衣服,考虑到塞隆只在塔里呆了三年,希珀判断她生长得比较快。 塞隆毫无疑问是个优秀的学生,在这几年的独处里,希珀修正了她的语言习惯、生活习惯乃至用餐习惯。她穿着她小时候留下的那些昂贵套装,已经完全是个家世优渥、并且受过良好教育的法师学徒了,让人完全无从想象她曾经野兽一般的生活。 但更难能可贵的是,她总有一些奇怪的想法,浪漫天真的想法,就像她的天性一样,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再用一种条理分明的语言表达出来,总是让人觉得生动而精细。 希珀已经分不清是为了鼓励她而夸奖她,还是为了看她高兴而夸奖她了,塞隆常常让她陷入一种“学生太好教”的错觉里,她们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大的障碍,塞隆按照她规划的步骤和速度可喜地成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