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乾达婆坠落炼狱之中,又将她也拖入其中。在火焰灼焚自身之前,两人相拥以获得最后的一丝愉悦。 白袖萝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紧张着即将面对的一切,因此而挣扎了起来。她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箭在弦上,对于彼此都是灭顶之灾。往后的事情,既然料不到,还不如就沉湎于眼下的欢愉…… “听话,不要动。”乾达婆一边说着,一边解下白袖萝的腰带,“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爱上一个人?” “没有。”白袖萝咬着牙道。她半个字也不敢多说,生怕声音颤抖起来。此刻需要的是忍耐,更是勇气。 “那我就与你打一个赌,好吗?”乾达婆吻了吻白袖萝的脖颈,将她的衣领慢慢拉开,动作慢得近乎于煽情,白袖萝催也不是,不催也不是,难耐至极,以至于被布巾蒙着的脸颊之下转成了绯红的颜色,“赌你到底会不会爱上一个人。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你离开,如果你输了,你就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好。”白袖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而乾达婆滑入她衣领的手却让她险些惊叫起来。她想要扯下蒙在眼睛上的头巾,手却被乾达婆轻柔地按住。 “别怕。”乾达婆用柔和得有如蜜糖般的语调轻声道,“不用怕,一切都交给我。相信我,一切都相信我。”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白袖萝叹了一口气。 “别分心。”乾达婆在白袖萝的腰际掐了一下,“别想以后,你现在需要想的,只有现在。” …… 桌上摆放着的残烛已经燃尽,室内又成一片黑暗。乾达婆为身边睡熟的白袖萝盖好被子,从床脚捡起散落的衣裳穿好。她暗道中走出时,估计还不到申时,然而天色却已经发暗了。雪越下越大,如鹅毛般飘落下来。 她见自己的侍女正站在小院中,不知站了多久,肩膀和头顶都堆了雪,便上前去唤道:“阿久,怎么傻站在这里?” 阿久说:“舍脂女曾来访过一回,奴婢虽将她打发走了,但终究放心不下,故在此守着。” “舍脂吗?”乾达婆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无碍,你先进去烤火吧。” 阿久站在原地未动,声音有些低:“奴婢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说。” “您太纵容白袖萝了。一旦被阿修罗王发现白袖萝还活着,将会祸及您自身。” “我明白。”乾达婆说着,看也不看阿久一眼,“你不必再跟我提及此事了,我自有打算。” 薄子夏自从随央金回到驿站之后就一直蜷在床榻上,张开眼就盯着肮脏的墙壁,闭上眼也尽做一些噩梦。合德在噩梦中提着风灯对她微笑,然后她的脸变作了恶鬼的脸。 把薄子夏惊醒的,是央金和一个什么人楼底下说话。对方似乎是个女子,声音很低,然后听到央金说:“她还在休息,她很好,你不用挂念。” 薄子夏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去看,正瞧着那女子向央金道谢,然后转身离开。她不曾抬头往楼上看一眼,然而薄子夏却无比熟悉她的模样。雪飘落在道路上,那名女子身穿白衣,长发没有盘起来,而是被风撩了起来。她的身影在风雪中逐渐走远,白衣溶于天地之间。 “袖姑娘!”薄子夏惊呼了一声,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上,就踩着楼梯往下跑。 “袖姑娘!白袖萝!”她喊了两声,引得驿站中烤火取暖的人都纷纷看她。寒风吹得薄子夏发抖,她冲到风雪之中,雪花密密麻麻地落下来,她眼前像蒙着一层白雾似的,天地之间只有被风扬起来的雪花,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那真的会是白袖萝吗?难道她还没有死?薄子夏站在雪中,脸颊冻得发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过去,直到央金将她拉回驿站中,又取来外衣给她披上。 “这么冷的天,你是害了什么病就跑出来?”央金埋怨道。 “刚才的那个人……”薄子夏冻得嘴唇发白,哆哆嗦嗦地说。 “别想那么多。你好好休息,过两天还要赶路。” “赶路?”薄子夏疑惑地问,“赶什么路?” “阿爸说我们要回去了。”央金笑了起来,炭火映得她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来,“你想要和我们一起走吗?等我们回吉曲,我们就在河边唱歌、放牧,还可以去活佛家里帮他照顾牦牛,或者去寺院转经。” “我……”薄子夏犹豫了起来。如果跟着央金一起走,虽然背井离乡,但是合德就永远抓不到她了。可是袖姑娘也许还活着,而在这个地方,又埋葬着多少故人的尸骨…… 见薄子夏没有立即表态,央金看起来有些低落,随即又笑了起来:“没关系,你还有时间考虑。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好吗?” 薄子夏点头,她思索了良久,才说道:“央金,我想回厉鬼道一趟。” ☆、长亭 山路积了雪,格外难行。薄子夏独自走在山道上,仰脸望向白茫一片的山头,思索见到凌修之后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是装着大度的样子问安,还是指着对方的鼻子怒骂:“我是来见袖姑娘的,你给我滚。” 她在山阶前犹豫了片刻,最终也想不出来面对凌修的开场白,便换了条路,绕去后山了。那里埋着厉鬼道几十个死于非命的门人的尸体,包括她的师父。尽管如今只剩下覆在白雪之下一个个隆起的坟包,却也是薄子夏系留于这个世界的温暖。 如果没有修罗道,一切本不该是这样的…… 薄子夏踩着积雪绕到后山,她发现有一行脚印从山上延伸下来。莫非还有人在这风雪天气来扫墓吗?薄子夏循着脚印走到厉鬼道众人的坟地,见其中立着一名白衣女子,她的衣袂和头发被风雪撩了起来,仿佛马上就要被从山顶掠下来的风所吹散。 “袖姑娘……”薄子夏自语了一句,加快脚步走过去,步伐越来越快,最后成了小跑,“袖姑娘,袖姑娘!” 白袖萝转过脸去看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薄子夏气喘吁吁地在白袖萝面前站定,也许是山风太烈,她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溢到眼眶中,只轻轻一眨眼,便顺着脸颊流下来:“袖姑娘,你还活着……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子夏。”白袖萝抬起头看着薄子夏,露出温柔的笑容,“真高兴,我还能再看到你。” “我一直都挂念着你。”薄子夏说的是实话。自从两人莫名其妙地分别之后,一直到如今才重逢。她将脸转向一边,眼泪被风吹干了,眼睛发痛,“我以为你真的已经死了。” “我是为了救我自己,所以让修罗道的人以为我都已经死了。凌修帮我圆了这个谎。”白袖萝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波澜,声音却变得悲戚起来,“他为我造了这座坟,里面放的是别人的尸体,好瞒天过海,让修罗道的人都以为我死了。然后我扮成修罗道的乾达婆,混进了修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