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另一面来说，安静等于单独。　　 单独的近义词，是独自、孤单、孤独。　　 乔然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来作这样没多少意义的联想。　　 她知道，即使否认，她的心底也明白自己真正的想法，她不想承认自己孤单了，却无可避免地去想。　　 穆梓歆不再出现后，乔然觉得孤单了。　　 这种感觉伴随着一丝丝的心慌，因为这心慌。这孤单显得与当年养父母和姐姐去B市定居时的感觉不一样。　　 不乔然，不要再想了，只是暂时的不习惯而已，当初爸妈和姐姐离开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很快就会好的。　　 乔然想要扶额，却看到抬起的左手上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穆梓歆当时的话又一次响起，刺得乔然心疼。　　 残，是的，残疾正是注定她们两人适合待在两个世界的原因之一。　　 乔然咬着牙，第一次用这个词定义了自己。她痛恨这个词，痛恨这个事实，尽管她不得不接受这一切，努力让自己看淡它。　　 可是，再淡然，那也是存在的事实。　　 她曾经那么健康幸福，亲生父母的疼爱，学校当中的众多朋友，都被那一场车祸，被这残疾彻底的毁了。　　 乔然不断地告诉自己应该自傲，为她现在取得的成就。　　 可是，那么多人的眼神、那些为了她特别做出的安排都在提醒着她的残缺。　　 她放不开，她无法做到真正忽视自己的缺陷，无法做到像穆梓歆那样全然地骄傲着。　　 那么，她又怎么能相信，穆梓歆能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手边的震动惊醒了陷入思虑当中的乔然，她急忙一看手机，看到屏幕上短信的发件人是“姜敏”时，目光黯了黯，但是就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这点，只是很快地拿起手机划开短信。　　 [那一日没有问题，我会按时过来接你。]　　 乔然默然看完短信，回复了一条，将手机放在床上拐去了帘子另一头的画室。　　 [那天人肯定很多，我去你那儿等你下班吧。]这是乔然发过去的内容。　　 她们说好了圣诞前夜一起吃饭，把姜敏那元旦期间的生日也给过了，因为姜敏元旦要回B市陪爸妈，在那边跟他们过一次生日。　　 只不过，乔然现在却没有多少高兴的笑容，只是面无表情地掀开遮盖的布，挑了对比度非常高的色彩继续在画布上描绘着。　　 时间就像乔然笔下的颜料一般飞快地耗尽。　　 十二月二十四日很快到来。　　 穆梓歆失去踪迹已经四十多天了，乔然没有去问落叶，落叶除了抱怨老板甩手将画廊丢给她外，也没有再提到过穆梓歆究竟做什么去了。　　 所以，穆梓歆真的不再出现，并且将画廊甩手不做了吗？　　 在等待姜敏的时间里，乔然难以避免地想到这个。　　 “久等了吧？我可以走了。”姜敏出现在乔然面前微笑着说，伸手将乔然脖子上的围巾整了整，让它更蓬松温暖一些，再拨下乔然被吹乱的几根发丝，“嗯，好了。”　　 乔然露出一个笑容，和姜敏一同步入冬季的冷风当中。　　 大街上非常的热闹，沿街的树干上装饰了五彩缤纷的彩灯，闪烁着节日欢庆的灯火，店铺中多少都装饰了大红色的圣诞装饰，憨态可掬的麋鹿，笑容满面的圣诞老人。　　 不远处的对街那儿还能看到有人装扮成了圣诞老人正分发着小礼品。　　 街上的人们，都在欢笑着。　　 即使是走进店中坐了下来，乔然也忍不住将目光流连在窗外街上热闹的景象。　　 [以前节日的时候，你一定不会出来。]姜敏在乔然对面，直接打着手语。　　 毕竟对于读唇语来说，手语更容易分辨一些。　　 乔然无法反驳，只能点点头。　　 这样的环境，作为画面来说再怎么热闹，她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这会让乔然觉得，越是身处热闹的地方，她越是寂寞。　　 [但是节日的街道是最能传递快乐的。]姜敏有心让乔然更愿意走出来一些，这一个多月来，乔然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一些，可是人却又瘦了一些。　　 每次看乔然站在画架前挥动着画笔，姜敏总觉得妹妹看上去似乎格外的孤单，只有一个人的感觉比以往都重了几分。　　 原来人的心情真的能影响整个人看上去的感觉？姜敏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这让她一直以来不愿乔然同意穆梓歆的心多少都动摇了一点，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一观念会不会真的出岔了。　　 [是的。]乔然比了个手势。　　 只要不是自己一个人，看着节日的街道，即使没有声音但依旧能感觉到气氛当中的欢乐。　　 可是，她才刚转头跟姜敏说了这么一句简单的话，眼角余光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乔然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寻找，终于在不远处的人流中找到了那个人。　　 不见了四十多天的人，即使换了个发型，即使穿上了厚厚的冬衣，还是让乔然一眼就从人群当中认了出来，她正侧过头与她身边挽着的人说话，脸上带着笑容。　　 “怎么了？”姜敏注意到乔然的动作，转头看了过去。　　 顺着乔然的视线，姜敏也没多久就找到了穆梓歆，不禁皱起了眉。　　 这么巧？这是姜敏的第一反应，而她想到的第二个问题是，穆梓歆那么亲密挽着的人是谁？　　 节日里的人太多，只看到了这一幕，穆梓歆两人就被人流淹没，再找不到。　　 姜敏回过头看乔然，还未开口，心中就是一痛。　　 乔然的脸上还有来不及收回的落寞，之前好不容易出现的笑容早不见了踪影。　　 “然然。”姜敏站起来横着手捂住乔然的双眼，将她的脑袋往后推一推，小时候，乔然遇到难过的事情想哭却总强忍着不哭时，作为姐姐的姜敏就这样子帮她盖住眼睛，这是她们姐妹间独特的小动作。　　 只是，她帮乔然捂住了眼，那又有谁来帮她捂住呢？　　 看着乔然垂下的嘴角，姜敏的心隐隐作痛。　　 她知道若是自己开口开解一番乔然，或许乔然就不会钻了牛角尖，正视自己的心。　　 她真的不想妥协，却更不想看到然然这样的神情，如果乔然最终还是喜欢了一个女人，那她这么几年的忍耐和层层掩盖又是为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投以疑惑不解的怪异目光。　　 一直到乔然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姜敏才松开了手，重新坐下来，趁着乔然不注意地时候侧过头拭了一下眼眶，迅速调整好神情，再看向乔然。　　 乔然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非常苦恼的样子。　　 最终，姜敏微微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然然，刚才那是穆梓歆吧。”　　 乔然一愣，随后点点头。　　 “然然。”姜敏捏了捏乔然的手，让她看着自己，“有什么想法，你可以说出来，我可是你最亲的姐姐啊。”她努力让自己的笑着，然后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