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论袁枚为何死了,就现在这种处境,她俩自身恐怕都难保,还带上两个小孩?只怕最后四个人都困在岛上出不去了。 “还能怎么办?带着呗!”夏云撇撇嘴,语气里带了丝苦闷,“偏偏在这个时候。” 夏云盯着礁石群里圈出的那一片发呆。 发着幽蓝光芒的不明生物把这块儿塞得满满当当,海上的夜晚又黑得可怕,即便头顶上明月高悬,那暗淡的蓝光仍然以成片数量的优势霸占了她的整个视野。 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个岛屿古怪了点,但确实称得上漂亮二字。 “我有点担心。”她继而又说道:“程柘和初一定然会往这里跑,应该和我们前后脚到。但在这片海岸碰见的可能性极小。这岛浑身上下给我一种极度古怪的感觉,若是砍树作筏子逃出去也未尝不可。但一来不知道这附近海域到底是个怎么状况,我怕东西做不好指不定又翻了。而且我们现在能找到的吃食只有椰子,连点正儿八经的淡水都没有,即便筏子做好了也不能走。” 夏云无意识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恨恨道:“啊真烦!这时候要是有酒就好了!” 先前没有负担的情况下,她还准备和乔安月试着往岛屿深处探探路,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突破口。但没想到随手一捡竟被她捡了个天大的麻烦——往常还好,但此刻她俩都不能动用武功,真的没法确保两个小孩的安全。 “带上吧。”乔安月道出了夏云一直不愿意提及的想法,“明天往里深入的时候,带着一起。” 这是唯一的办法。 留在原地也不放心,若是留下一个人照顾,又会担心独自深入的那个人。 这个岛屿太过古怪,任何一点闪失她们都不想承担。 * 就在夏乔二人为目前的处境发愁时,初一程柘刚刚划着小船停靠在了岸边。 相比起夏乔所待的沙滩,他俩的境况便严苛得多。 程柘望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万丈崖壁,惊叹声就那样哽在喉咙里愣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海面上是成堆的礁石群,只有一层薄薄的细沙盖在礁石上,沿着礁石往上便是陡峭的岩壁,一晃眼便是拒人于家门之外的冷硬,根本就不给人以任何觊觎的空间。 “程柘。”初一脸色有些难看。 “我的内力被封了。”他伸出双手,紧皱眉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程柘愣了片刻,他的轮椅早就毁在那次海难中,仓皇出逃根本就顾不得什么,方才见到如此绝境之时还想着初一能把自己给带上去,却没料到现在初一告诉他——内力被封了? “怎么回事?”程柘的语气有些急躁。 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眼前,偏偏此刻却驻足难进。 “不知。”初一摇头。 他从小舟上站起来,把船拴在一块足够稳定的礁石块上,三两下出了船踩到实地上。 初一沉声道:“我先去探探路,你先在这儿待着。去去就来。” 说完,不给程柘同意与否的时间,便小心踩着礁石往岩壁跟前走去。 “实在不行我们绕路,我就不信这个岛四周都是这样不让人踏足!”程柘嚷嚷道。 黑色的岩壁在夜晚显得异常森严,初一不顾程柘的呼喊沿着四周巡视了一圈,脸色阴沉地回复道:“若我一人尚且能够爬上去,但你……” 他的视线落在了程柘废掉的腿脚上。 两人陷入了沉默。 “绕路吧。”良久,初一无奈妥协。 正准备卸了绳子绕出去时,却不料黑色的礁石群突然移动了起来!一时间地动山摇!礁石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把小船围了起来,完全断了两人的退路! “……这……这是个怎么情况?”程柘吞了口吐沫。 难不成这石头还能是活的不成?! “等等,这是何物?”即便在夜晚,初一的视力也是极好的。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敏锐地看到一块礁石后面刻着的图案——歪歪斜斜的三撇,像是猛兽的爪印,却又不深,力道极弱,像是有人故意刻上去的一样。 “人?”程柘也注意到了,他皱着眉头猜测着,“还是动物?” “不知。”初一再次摇头,“若是动物,海上何物能留下这样的爪印?可倘是人的话,那么这石头……” “阵法。”程柘反应过来,冷冷吐出两个字。 仿佛无形中有张看不见的网,把两个人紧紧收拢在某块见不得人的地界。 * “这是什么?” 发现这个印记的不仅只有程柘初一两人,乔安月也在一片幽蓝的光芒中看见了礁石上的刻痕。 “哦那个啊,八成是某个人无聊磨爪之举。”夏云不在意道。 乔安月被夏云如此坦然的态度吓了一跳,“何意?” “没什么啊,我认识个人没事就喜欢到处扒拉,还总是扒出这样的三道划痕,小时候还经常骗我说是大虫要来吃我……后来被我发现了狠狠揍了他一顿!” “谁会这么无聊?” 乔安月没有意识到她把心里话无意识说了出来——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她说的话也越来越多,并且风格逐渐有朝着夏云靠拢的趋向,可见近墨者黑。 “有啊。”夏云回答得理所当然,“我师父。” 第76章 改变 夏存修是个怎样的人呢? 在旁人眼里, 夏云这个性子完全是从夏存修身上承袭下来的。虽然不是亲生父亲, 但两个人极端“欠揍”的秉性可谓是如出一辙,堪比亲生父女。 而在小夏云看来, 这个男人总是摆着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永远以半开玩笑的姿态活在这个对于所有人都不太友好的世界上。明明身为刺客干的是杀人的勾当,却总是一脸外出郊游般的轻松, 以至于夏云一度认为他干的是正经儿活计。 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半开玩笑地杀人, 半开玩笑地传授武功,半开玩笑地把到各地或杀人或散心的游历当做睡前故事一般讲给夏云听。 并且深深在夏云心中扎根下“这样的举止不止他一个,像这样的人才是常态”的想法——是以夏云在看到礁石上三道爪印的第一反应并没有像乔安月一样引起警觉。 这是夏云所见到的夏存修。 可是在范家村听范二讲述的那个在外游历的男人似乎又是另外一个人。 那是在遇到夏云之前,尚且还年轻的时候。 比起之后的那个像是喜欢在夏天坐在藤椅上摇着蒲扇嘴里没个准儿东扯西拉的平民百姓, 在范二嘴中的那个人更符合世人对刺客这类人物的认知。 浑身泛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 硬要让夏云拿个人来形容的话,她只能给出初一这个形象。 只不过初一给她的感觉多了层隐隐约约的阴沉与仇恨——虽然不是针对夏云——但总归是让人不太舒服的。 之后在余英家由那道“夏姓之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木牌引出的往事也只是证明了即便夏存修改变前后差距那么大,但“行侠仗义”与“醉心功法”这两个特征仍然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