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那便不再叨扰了。”乔安月拉着夏云的胳膊作势告辞——对她而言,一切能够避开的东西都尽量避开,程柘姑且对她有恩,但观其样貌并非施恩图报之人,既然程柘没有开口,她也不会多此一举。 这样相安无事,隔岸观火,才是她的秉性。 兰桑和余英也纷纷起身告辞。 “初一。”临别时分,乔安月猛地叫住了他。 “怎么?” 乔安月顿了顿,带着夏云挑帘走出了客间。 外面的月光立即倾泻了进来,把乔安月的背影拉得极长。 “谢谢。” 她是这么说的,听不出悲喜,仿佛在替别人做一个微不足道的转告。 谢谢你,助我离开了高家的囚笼。 作者有话要说:被榜单逼迫而不得不更新的我……orz * 谢谢“幽兰暗曲”地雷*1,“不听云”营养液*1 第61章 星光 说是四层高的大船, 但算上货物水手之类的, 客舱的数量并不多。 为了多装点人,多得是穷苦人家十余人凑成一团挤一间巴掌大的地方, 即便是夏云一行人, 也无法做到单人单间,顶多两人一间房已经是上好的待遇了。 商议过后, 夏云乔安月自是一间, 兰桑余英勉强相容于一室。 从初一程柘客房里出来之时,已是深夜。 夏云只出门取了趟水,便见自家的客舱里空无一人,一同回来的乔安月踪影全无。 “这人……”夏云无奈摇摇头, 略作思索便放下手里的热水挑帘出门, 为了不打扰其他人的休息,轻手轻脚地直奔船上的后厨而去——果不其然在厨房里找到了乔安月的人影! “我就知道。” 夏云溜到乔安月身边,伸手就抓了一小撮五香鱼干往嘴里送, 口齿不清地称赞道:“这是你加工过的吧!这船上的厨子哪能做出这么美味的东西?!” 乔安月转身把盛了鱼干的碟子往边上一挪, 实在不是很愿意让自己的食物被这么暴殄天物, 冷淡开口:“你来这干嘛?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我看你在程柘房里用食的时候就没动两下筷子。” 夏云浑然不把乔安月的劝告放在眼里,自顾自地走到一旁隔酒的木桶里, 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酒囊的烈酒,发现后厨门边的两名守卫正被打晕了拖在屋内的一角,耸耸肩绕道回来接着说道: “吃时就料到你定然吃不惯这船上的食材——果不其然,现在自个儿跑到厨房里开小灶了吧!” “那又如何?”乔安月反问得理直气壮。 “我说你啊, 就算现在变成这样,都跟小时候没什么区别!”夏云一把搭上乔安月的肩膀,作势把人往门外带,“还是那么的不解风情!来来来,这夜宵嘛,自然是要寻个风水宝地吃起来才有滋味儿,像你这样闷在厨房里还有什么劲!真是煞风景!” 说话间,夏云便把乔安月拉着带到了外边的甲板之上。 她四下看了一眼,深夜的水手大多都睡了,守夜的人只占了必要岗位,人数不多。就算见了客人出房,也是恪尽职守地视而不见。 “随我来。” 夏云仗着轻功好,拎着酒囊托着菜碟便纵身飞上了船沿,脚点沿边,几步就立在了船头之上。 她背过身,面对乔安月,海风从身后把她的发辫猛地吹了回来,乌黑的发丝几乎与墨色融为一体,在船边岗哨若有若无的火把照料下只画出一个模糊的轮廊。 “上来呀!”夏云冲着乔安月狡黠地笑笑。 乔安月被这人的鬼灵精怪弄得没了脾气,纵身一跃飞身便朝夏云的方向掠去。 船头既尖,最多也仅容一人单脚站立。 两人只好退而求其次,相互退了一步,却也是靠紧船头,摩肩擦踵的,彼此的心跳声在月夜之下清晰可见。 “敢不敢就这样坐下来?” 夏云玩味一笑,身先士卒地把下摆一撩,视船沿横木为无物般地席地而坐,双腿垂在船身的外沿,船下漆黑的海底波澜依稀可见。 乔安月依葫芦画瓢,两人虽说是背对而坐,但并不是正背对着的,只要稍微侧个身,便同并肩而坐无甚区别。 “星河灿烂,酒肉在怀,良辰美景,岂不痛哉!”夏云难得文绉绉地憋出十六个字,“月儿,吃夜宵嘛,当然应该吹吹风看看星星才来得愉快!你说是不是?” 头顶上星河烂漫,银色的光辉倾泻而下,落在两人的头顶上,在海面折射出时隐时现的泠泠波光。 乔安月对夏云这种“风花雪月”的行为不置可否,默默地吃着手上盘子里端着的什锦酱丁。 许久,她终于开口:“有话就说。” 夏云喝酒的动作停了下来。 “被你看出来了啊……”她尴尬地挠挠头,“自你恢复之后,身边一直都有人在,我们两个之间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好好聊聊。” “若我看不出来,便不叫乔安月了。” 海风在耳边呼啸。 “方才……你对初一说的那句,我听见了。” “所以?” “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夏云闷了口酒,憨憨笑出声,“当初我们赌你到底有没有感情……现在看来,我赌赢了。” “冠冕之辞,出于礼节罢了。”乔安月摇摇头,“更何况,纵使我对初一有感激之情,那也只不过是童年时代朝夕相处而产生的特殊之情罢了,说明不了什么。” 夏云对此颇不认同,言语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酸味,“倘若说儿时便认识,那你对我一直以来怎么连张笑脸都不赏个?” 乔安月拿什锦酱丁的手顿了一顿,微微偏头,夏云略带自嘲的侧脸在她眼底尽显。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要论认识的时间,还是她夏云先初一认识乔安月的! “夏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乔安月叹了口气,“说到底,我们只不过认识了两年。自你八岁那年爬我家院墙,直到……我们十岁那场变故发生,中间只不过过了两年的时间。” “你想说什么?” “可我同初一,认识了整整十二年的时间。”乔安月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星星,似乎是在感慨着什么,“十二年的时间,足以让我待他如兄长。可即便我们情同手足,但他之所以费心费力地助我出逃,也不过是看在同我有八分相似的乔安日——我的胞姐身上。 我不明白,明明我和你只认识了两年的时间,非亲非故,你为何那么执着地找了我这么长时间。哪怕是现在找到了,都还不肯放手。” 乔安月观察过很多人的生活,也揣摩过许多人的心思。 在她看来,人活一世,凡出一事必有因由。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所以狠心者,敢于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 初一帮她是因为乔安日,因为乔安日在生前一直以命护着她这个素未相识的胞妹,是以初一愿承其志,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