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凌曦笑笑,“明日我便要出征乐邑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回大梁,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回来还能再见到你吗?” 潇湘宠溺地看着她,慢慢说道:“我等你回来。” 颜凌曦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潇湘轻轻叩上门,背靠在门上,暗自叹气,才刚相认,却又要分别。 丝丝清凉的晚风吹拂在水面上,那正悠闲地吐着泡沫的锦鲤头一缩,隐入了水中,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海棠花瓣,独自,悲伤。 三月十四,夏侯南烈亲率满朝文武为之送行,颜凌曦率领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从大梁出发了。一路向北,直奔乐邑。 清明时节,草长莺飞。 夏侯玟沁倚在窗前,紧锁着黛眉。海棠花落满地,树上蝉儿不住地嘶鸣。海棠花开、海棠花落,昔人已不在。她回忆起过往那些欢笑的事情,曾经的欢乐却只给今日带来无尽的哀愁。 那未完的棋局,依旧平躺在棋盘上。月儿过来打扫,心想这棋盘不是早前被公主打翻了么?怎么还在这里?那棋盘已经蒙上薄薄一层灰尘,她细心擦拭,不小心碰落了一枚棋子,吓得失声惊呼起来,忙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去等待公主责罚。 夏侯玟沁却轻叹一口气道:“没事了,你下去吧。”然后平静地把那掉落的棋子放回原处。那棋局竟已经叫她记在了心里。 夏侯玟沁又去了颜家墓园。 “他已经带着军队出发了,去收复乐邑,我虽然恨他,却也希望他能够取胜,不仅仅因为这大魏是我皇兄的天下,而是我知道,那样你也是会开心的。” 她盯着墓碑上的那三个字,心还在隐隐作痛,用手依次轻抚,不经意地却被划伤了手指,血珠从指尖滚落,落在泥土里。她吃痛收回了手,低头审视伤口的时候,却看见了墓碑上的“曦”字周围有些暗红色的血迹。试探性地摸过去,发现这个字的切口明显比其它字要圆滑许多,仿佛被打磨过一般。 夏侯玟沁正要离开的时候,远处有一个身影也朝这边走来,但见那人一袭淡蓝色衣裙、及腰的长发因被风吹着的缘故而显得有些许凌乱,发上没有任何过多的装饰,只用一条丝带束发,看上去并不像本地的女子。那人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应该也是来祭拜的。待到那女子走近,夏侯玟沁才发现那是个面容秀丽的女子,精致的五官、明澈的双眸看不出一丝情绪在里面。女子近乎于无视她们的存在,径直走到颜凌曦的墓前才停步,然后站在那里久久不语。 “你是?”夏侯玟沁问她,那语气有些凌厉。 那少女却不答话,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月儿见了,双手插腰气鼓鼓地对她呼喝:“大胆!公主在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那少女终于抬眼正视了这主仆二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请问,你们拜祭完毕了么?如果已经拜完,请让让好吗?” “你!谁说我们拜完了……”月儿还要继续说下去,夏侯玟沁却出声制止了她。接着往后退了几步,给那少女腾出一些空间。 “哼!等你拜完了再跟你算账。……”月儿小声地嘀咕着。 夏侯玟沁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从食盒中取出一壶酒、一碟糕点。那糕点看上去好像是颜凌曦最爱吃的桂花糕,而那壶酒洒落在坟前,散发出浓郁的花香味。是桃花酿!夏侯玟沁在心中开始猜测这名少女的身份。 那少女祭完了酒,又从食盒中拿出一壶独自饮起来,直到饮尽才轻声叹了叹气,对着空气说道:“你这个人,实在是不讲信用,说好了还要一起喝酒的,结果你却在这里睡大觉。枉我偷了我老爹的陈年桃花酿赶来拿给你,你……唉!” 夏侯玟沁听她这语气和说辞,心中对她的来历也有了些眉目,现在就等她平静下来以后再好好问过了。 那少女这时才想起来刚才看见的那两人还被她晾在那,于是回身问夏侯玟沁:“你刚才说你是什么公主来的?” “安沁公主!大魏国的安沁公主!”月儿近似于咆哮地替主子说出这句话。 “哦哦,安沁公主。”那人的脸色逐渐缓和,“等等……安沁公主?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 “哈!”月儿嗤笑一声,“公主的鼎鼎大名,举国上下哪有人不知晓的。” 少女突然笑了起来,虽是笑着,却冷冷地没有一丝温度,“我非魏人,如何偏要认得你家公主是谁,只不过,这名字好似真在哪里听过,让我想想。” 她抬头望了望天,又看了看颜凌曦的墓,才恍然。 夏侯玟沁一直微笑着看着她,这人的性格与凌曦有些相像,可是又不如凌曦亲切,不过看她那说话拿腔拿调的样子,又与她所认知的那个人有些相似,于是她缓缓地吐出三个字:“柳倾惜。” 柳倾惜不禁一怔,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是她告诉你的吧。” 夏侯玟沁微笑着默认。 柳倾惜又说道:“那么,你们之间……” 夏侯玟沁又摇了摇头,“她并不知道。倒是你,怎么会猜到我和她……?” “呵呵,她这人虽然口没遮拦,却还不会把我的事情说与不相干的人听。所以你在她心中应该是有一定地位才对,我初时猜测你们是闺中好友,因她在信中提到过你的名字,虽是寥寥几句,却看得出她很在意你。可是我观你的神色,又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果非要问原因,那我只能说是同是爱上女子的女子之间,有着同样的忧伤。”她见夏侯玟沁露出讶异的表情,又接着说道:“啊!可惜啊!这个家伙并没有开窍。” 夏侯玟沁露出一丝苦笑,“那一天,我想过要随她一同去了。可是我还有太多东西放不下,你能理解吗?生在帝王家,凡事却不能由自己做主,就连求死都是一件困难的事……” “我明白。”柳倾惜弯腰收拾起食盒,走到夏侯玟沁身边语重心长地说:“这样也好,至少你现在还能这样陪着她,如果她能看到,也会高兴的。保重。”说完提着食盒缓步离开了。 夏侯玟沁和柳倾惜之间的对话,一度让旁边的月儿晕眩,说得她云里雾里的,她不是很清楚公主对待颜凌曦的感情,但当她理清头绪,她也有点吃惊,可是话说回来,像颜凌曦那样的女子,恐怕很难不教人爱上吧。 夏侯玟沁又伫立了许久,才对月儿说道:“回宫吧。” 微风拂过,仿佛又闻到那清甜的桃花香气,久久萦绕在心头。 燕国皇帝听闻魏国出兵讨伐,遂派出猛将孟田赶赴乐邑支援,伺机继续往内陆推进。 在颜凌曦大军到达之前,邺城的守将也曾出兵征讨,接连几名将领负伤,便再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大军到达,即刻在乐邑城外扎营,还未来得及休整,就听闻敌方将领已然率军来势汹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