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茕声本是想把谈惜归请到楼上的,未料,谈惜归竟愿意坐在这一桌的残羹冷炙前,好似格外好说话?。 远处提琴手和舞者下场换班,换了钢琴师上台。 不少人上前跟谈惜归交谈,酒或果汁先敬上,无所谓对方喝或不喝。 圈中人都知道,谈知韶有多重视这位失而复得的小辈。 去年谈惜归才刚毕业,谈知韶便已将大小项目全权交予对方。 只是谈惜归比谈知韶更?甚,鲜少在众人面前露面,每每有人问起?,都说是忙于事务,无暇分心,这也使得她越发神秘。 围绕在对方身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沈霏微眼?看着宴席已至后半场,此?时离场已不算失礼,便和费茕声说,自己?先走了。 离开后,沈霏微与自己?进行?了一场胜算不大的豪赌,就赌十?一是不是真的认不出她,亦或只是将她视作空气。 如?果两人之间还存在些许未被抹杀的默契,她相信过后不久,对方一定也会离开宴厅。 从向董事会提议迁移总部起?,她便顺势谋划着靠近,为给彼此?消亡的春天,一句完整的解释。 赌注是她的一颗心。 但是没有等到,沈霏微自嘲地笑了笑,她输得一塌糊涂,心也缓慢沉没。 沈霏微在外面等了数分钟,心想或许对方正忙于应付那些上前攀谈的人,便沿着长街徐徐往前走,正好消消食。 塔莎大街不在闹市,来往的人原本就不多,尤其此?时已至夜深,更?是望不见人影。 路上隐隐听见哭声,似乎还有人在低声威胁。 沈霏微特地迎着声音拐进巷子,看到有人正拿着刀威胁一个背着琴盒的女孩子掏钱。 女孩子相貌熟悉,是刚才宴厅里拉琴的那个。 “在干什么。”沈霏微歪着头没什么表情地问。 劫匪扭头,看出沈霏微一身衣着昂贵,当?即换了目标。 女孩子不敢说话?,在劫匪身后战巍巍地冲沈霏微摇头,看口型似乎想让沈霏微快跑。 沈霏微轻快地笑了,不紧不慢地把身上大衣脱到废弃纸箱上,露出高领露肩的毛线裙。 劫匪愣住,随之挥刀向前,不料竟被硬生生擒住手腕,随着手腕一扭,五指当?即痛到发麻,匕首当?啷落地。 沈霏微屈膝顶至劫匪腹部,她不屑于借助刀具,拳拳痛击在劫匪面庞,在对方想躬身捡刀的时候,一脚将那柄刀踢飞到五米开外。 最后劫匪趔趔趄趄着逃跑,喊都不敢大喊。 沈霏微甩甩腕子,一边揉搓手指,睨着那背琴的女孩问:“伤着没有?” 女孩怔怔摇头,小声说:“没有,但是他刚才推我一下,琴撞着了。” “拿出来让我看看。”沈霏微安闲自在地坐在那不算肮脏,却积了灰尘的纸箱上,两条腿上下撘着,慢腾腾晃上一下。 女孩从善如?流地取出琴,捧着递到沈霏微面前,委屈得已经?在吸起?鼻子。 琴是好琴,看起?来并未磕坏。 “琴弓呢。”沈霏微下巴微抬。 女孩再次递上。 狭窄的巷子里传出琴声,不同于在琴主?人手里时的悠扬婉转。 它过于急促激昂,好像正上演着一场追逐战。 沈霏微半阖着眼?,看见远处有一道影子被街灯拉了很长,那模糊影子,近乎碰上她轻点在地的鞋尖。 有人在巷子外很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第50章 那个停顿, 是演奏时突然的静默,是要以悬念作为推进, 在后两秒将情绪蓦然拔高。 沈霏微的琴声跟着断了,心中却掀起?轩然大波。 巷子外的人很慢地转身,鞋尖在有沙的砖石上好似拖泥带水地摩擦而过,正如影剧里故意放慢的镜头。 对?方短暂停顿,沈霏微短暂怔愣。 就在那人转身的一刻,沈霏微认出?来了,那是十一, 又或者说, 那是谈惜归。 沈霏微转瞬无声?地笑了,她好像没有完全赌输。 之所以不是百分百肯定, 是因为她不愿在阔别?多年?的故人面前过分抬高自己。 她想,也许对?方并未怀有“跟”或“不跟”的想法,只是很凑巧的, 在她期盼中路过了此地。 无可否认的是, 十一的脚步声?和?以前不一样了, 影子也不一样。 只是这些变化在沈霏微身上也有所体现,所以沈霏微并不惊异。 可是,这个路过真的只是凑巧么?。 如果路过是凑巧,那停顿又该怎么?说? 沈霏微为对?方罗列了好几条无关自己的理由,但大半都被划去, 因为在饭店时, 谈惜归不是独自到场的, 谈惜归也没必要走这一段夜路。 艾普丽饭店的停车场够大够亮, 无须特地走去其它?地方取车,如若有车停在艾普丽, 更无须步行离开。 边上的女孩未注意到远处路过的人,只是惊叹:“你竟然会?拉琴,还拉得这么?好。” 沈霏微没应声?,但是在这会?有回?音的巷子里,很轻地喊了一声?“十一”。 她本意只是想喊给自己听听,并不奢求外面经过的人会?因此停留。 但三秒后,那个人影折了回?来,影子再度延伸至她鞋边。 沈霏微眯眼望了过去,实?话说背光厉害,她至多看得清一个轮廓。 好在仅凭一个已经生疏的轮廓,她就能确认那是十一。 女孩还在钦佩地看着沈霏微。 沈霏微侧身,将琴和?琴弓一并交还到女孩手中,温声?说:“你能一个人回?去吗。” 女孩把琴放回?盒中,重新背到肩上,但迫于刚才胆战心惊的遭遇,她久久才犹豫地说能。 沈霏微从装满未知杂物的纸箱上下来,拎起?随手放在边上的外套轻抖两下,边披到身上,边说:“那你等会?出?了塔莎大街,就打个车回?去吧,看样子这边车少。” “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女孩很小声?地说话,她垂着头,藏了憧憬的余光不曾从沈霏微身上离开。 眼看着沈霏微就要踏出?巷子,或许等对?方和?巷子外的人一碰面,就没她说话的余地了。 女孩鼓起?一口气,磕磕巴巴地说:“请问,我、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 沈霏微停顿,从包里摸了一阵,递出?去一张银色的名片,不过上边印刷的还是总部在Y国时的旧址,只有名字和?联系电话没有出?错。 “这是我的电话,你到家?后如果方便,可以给我发?一条信息吗。” “当然可以。”女孩两只手接住,继而又雀跃地说了一声?“谢谢”。 “下次直接在艾普丽的门口打车吧,如果打不到,可以让服务员帮忙。”沈霏微笑着建议。 “这边我是第一次来,还不太熟悉,谢谢你。”女孩眼巴巴看着沈霏微,嘟哝道:“我能看看你的手吗,你刚才有没有伤到手?” 沈霏微手臂半抬,很突然地想起?,她许久以前在十一面前晃着腕子让对?方揉的场景,随之垂下手说:“没伤到,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