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来一颗呗。”一个东北口音的大块头忍不住了，凑到村长旁边。　　 “小乖乖，你的钱呢？”村长尿都不尿他。　　 小乖乖说：“没钱，火腿肠换行不行？一根火腿肠换一支。”　　 “滚！”　　 小乖乖碰了个没趣，缩着头走一边去了。　　 马逸明看了一眼那个小乖乖，恐怕至少有1米8，蒜头鼻，大嘴巴，一脸的胡渣，居然起个名字叫小乖乖……　　 软绵绵拢着手靠过来小声说：“这边只有号长才有资格抽烟。号长如果管理不到位，被管教罚了会禁烟一周。你可别招惹村长，他是老烟枪，没烟抽他就要打人。”　　 马逸明说：“监室里不是有监控么？也敢打人？”　　 “嗐，这么多监室，警察哪里会个个看？再说，这里面空手打人都有经验的，也看不出外伤。只要不过分，管教根本懒得管，他们默认！”软绵绵用胳膊肘指了指马逸明脚下的软拖鞋：“看到没？皮鞋都不让穿。”　　 “为什么？”　　 “听说以往在号子里打人，号长用鞋帮子扇脸，把人打坏了。打那以后看守所里都不允许穿皮鞋了。现在打人就是给人‘吃包子’。哎，你今天不是吃了个包子吗？就那样。”　　 原来里面名堂这么多……　　 “哎，那个小乖乖怎么进来的？”　　 “偷电瓶车……”　　 半小时的放风时间很快过去。监室里的小喇叭喊了起来，羊村的羊羊们陆陆续续又回到了屋子里。　　 马逸明回到自己的铺位，发现那叫黑羊羊的四川小个子一直蜷缩在床上没出去。　　 软绵绵走过去问：“好一点没有？”　　 黑羊羊哼哼了两句：“还是脑壳疼，身上没力气。”　　 软绵绵向马逸明解释：“黑羊羊水土不服，拉肚子，拉了三天了。今天才好点。”　　 马逸明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蹲厕，想象着黑羊羊撅着屁股的样子，忍不住一阵恶心……这他妈如果喷出点什么，自己的铺位都不小心会被溅到的。　　 那边村长开始喊人：“美羊羊！”　　 马逸明没反应过来，黑羊羊哼哼地躺在床上提醒：“在喊你。”　　 马逸明此刻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转头说：“什么事？”　　 村长很生气：“你他妈的沸羊羊今天讲的规矩都忘了？你应该怎么回应村长的？”村长又加重了声音，“美羊羊！”　　 马逸明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到！”　　 “哎哟我操！”村长从铺位上跳起来，“你故意坏规矩是吧？你一个新来的怎么这么嚣张？”　　 今天沸羊羊宣布了一大堆规矩，马逸明心不在焉根本就没听清。这会儿看村长又在发脾气，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村长说：“沸羊羊，你的工作没到位啊。马上矫正，要不明天禁你一天的烟！”　　 马逸明说：“你有什么话就说。”　　 因为放完风接下来要吃晚餐，村长原本训导马逸明吃晚餐的规矩，这会儿见马逸明回话不规范，村长没好气地说：“先矫正！”　　 沸羊羊在通铺上爬过来说：“美羊羊，我和你讲的规矩你忘了？村长喊我们应该怎样回应我交代过的。”沸羊羊生怕明天的烟没得抽，“你注意看我示范啊。学着点！”　　 “软绵绵！”　　 “咩！”　　 “暖羊羊！”　　 “咩！”　　 “快羊羊！”　　 “咩！”　　 ……　　 马逸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沸羊羊怒了：“你笑什么？”　　 马逸明张开大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是不是呆在这看守所都呆成神经病了？”　　 马逸明确实是第一进看守所，他对这种监狱文化不了解。因为他不知道，但凡人失去自由，长时间生活在狭小的空间里，会得一种病叫：监狱综合症。　　 监狱综合症在医学领域至今未正式把它分类为公认的精神病类别。　　 它具体表现为：神游、健忘或转换障碍、幻觉幻听，把自己幻想成另外的角色并沉浸其中……该综合症也被称为胡说八道综合症、近似答案综合症、歇斯底里假性痴呆……在押犯人或者罪犯获得人身自由，进入社会后这种症状才会逐渐消失。　　 所以，正常人进入看守所或者监狱总觉得那里的人怪怪的，其原因就是大部分囚犯或多或少会有这个症状。正常人进来时间呆久了也会被同化。　　 然而凡事都有两面性。人在精神分裂状态下，脑细胞特别活跃，所以在监狱里、看守所里呆久了，会出现不少怪胎。例如，倒背《弟子规》《三字经》的人才、超级按摩师、气功师、魔术师……　　 见马逸明嘲笑自己的规矩，村长和领头的羊羊们都阴沉着脸站起来，花臂男喜羊羊更是一脸不爽……　　 就这会儿，监室内的小喇叭响了起来：“注意，现在是晚餐时间，各监室在押人员按照管教民警安排的就餐顺序打饭就餐。”随后响起了悠扬的音乐，播放的是钢琴曲。　　 羊羊们注意力一下被转移了，七手八脚地爬下通铺，去储物柜拿自己的碗勺。　　 村长和喜羊羊沸羊羊们瞪了马逸明一眼，那意思是，回头再找你算账！　　 羊羊们有序地排列成成一个纵队，村长排在最前面，其次是喜羊羊、沸羊羊、暖羊羊、慢羊羊、快羊羊……马逸明去储物柜拿出自己的两个塑料碗，自觉地排在黑羊羊的后面，他是最后一个。　　 铁门“哐”一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窗口打开了。门外响起管教的声音：“308室，开饭了噢，注意秩序。”　　 羊羊们齐齐喊道：“谢谢警官！”显然训练有素。马逸明下意识地张张嘴，但是跟不上节奏没喊出声来。　　 窗口伸出一个长长的金属勺子，工作人员开始打饭了。羊羊们一人一份，依次排队上前，打好饭的就坐在通铺下面的小塑料圆凳子上埋头吃起来。　　 饭是白米饭，看颜色白生生的，倒不像陈米，菜是木耳炒肥肉片，卷心菜，一荤一素，每人还有一碗紫菜汤。看起来看守所的伙食没想象中那么坏。　　 马逸明是最后一个，轮到马逸明的时候，从窗口闪出警察制服，一张脸儿出现在窗口，看了看他：“你是马逸明，才来的？”　　 “是！”　　 那张脸儿盯了他一会儿，没说话，小铁窗“哐”一声关上了。　　 咦？居然不给自己打饭？马逸明奇怪，是不是第一天来看守所不给饭吃？有这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