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国富觉得，祁同伟有如此强大的后台，肯定不甘心吃这个哑巴亏，很可能会对沙瑞金展开报复。　　 于是他立刻安排日程，去下面的地市调研基层社会治理工作，为期一周。　　 一方面，是不想被直接卷进去，所以故意躲了起来。　　 另一方面，也能有充足的时间，考虑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沙瑞金听说田国富下去做调研了，便打通了他的手机。　　 “国富，你人在哪呢？”　　 “沙书记，我在许州，正在调研社会治理工作呢。”　　 “哦，那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我要跑好几个市，以及下面的区县，一时半会回不来，估计至少等到周末。”　　 沙瑞金心想，就算小金的事情真是田国富泄露出去的，他也肯定不会承认，在电话里问了白问。　　 必须当着彼此的面，旁敲侧击加上察言观色，才有可能看出一些端倪。　　 如果特地把田国富叫回来询问，等于明摆着信不过对方，万一搞错了，那是会让人寒心的。　　 要不然，再等上三天，到了周末再说？　　 便道：“国富，我本来想找你聊聊，既然你一时回不来，那就改天吧……”　　 ……　　 田国富躲了，李达康却主动找上了门。　　 而且这回，李达康是铁了心的要让沙瑞金难堪，没有先打电话让白秘书请示，便直接来到了省委大楼。　　 沙瑞金知道来者不善，但人都已经到门外了，不见肯定是不行的，只能让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果然，李达康刚一开口，明显就带着几分挑衅。　　 “瑞金同志，我有件事想向你汇报一下。”　　 自从沙瑞金来到汉东工作，除了钟正国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这样跟他说话，他强行压住火气，道：　　 “达康同志，有什么事直说吧。”　　 “瑞金同志，根据群众举报，京州市纪委和反贪局，对市委办公室副主任金波进行了调查。　　 发现他利用职务之便，收受他人财物，已经查明的违法违纪事实有十几起，涉案资金一百七十多万。　　 你觉得，对于这种潜伏在干部队伍里的害群之马，应该怎么处理？”　　 对于这番话，沙瑞金有两个没想到。　　 一是没想到小金的问题这么快就被定性了。　　 二是没想到李达康居然会亲自把这件事捅到自己面前。　　 由于事发突然，他一时间也没有比较好的对策，便按部就班的回道：　　 “达康同志，京州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应该最多也就是正处级职务。　　 这个级别的干部出现了违法违纪问题，你们京州应该可以自行处理，似乎没有必要向我汇报吧？”　　 李达康的脸色非常平静，语气也显得波澜不惊：　　 “瑞金同志，一般的处级干部违法乱纪，当然无需向你汇报，但金波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我的专职秘书。　　 如果由京州自行处理的话，恐怕办案的同志心里会有顾虑，无法全力以赴去破案。　　 更何况，官员腐败问题错综复杂，牵连甚广，即便他们全力以赴去做，也难免会出现一些遗漏。　　 那样的话，说不定会让别有用心的小人抓住机会，跑到上级领导那里去告我一状。　　 说我为了不影响到自己的声誉，有意包庇金波的违法犯罪行为……”　　 若是沙瑞金年轻二三十岁，被李达康如此当面狂怼，肯定会暴跳如雷，恨不得把李达康按在地上猛揍一顿。　　 但他现在毕竟是汉东省一把手，最起码的自制力还有的。　　 沙瑞金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不能发火，千万不能发火。　　 李达康分明是来挑衅的，如果和他一般见识的话，只会分寸大乱，着了对方的道。　　 沙瑞金尽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心平静和的回道：　　 “达康同志，你的考虑很有道理，如果京州方面不好处理的话，可以将人移交给省纪委和反贪局，让他们继续调查。”　　 “那样最好不过，我也可以不用提心吊胆了。”李达康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一闪而过，又问道：　　 “瑞金同志，我听说你和金波认识，还很看好他，这是真的吗？”　　 “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你听谁说的？”　　 李达康知道他肯定不会承认，便按照计划，开始一本正经的瞎扯淡：　　 “金波自己说的，有次他和家里人打电话，被我不小心听到了。”　　 “一派无言，金波他就是一派胡言。”　　 “瑞金同志，没有就没有，别激动嘛。”　　 沙瑞金并不傻，心里和明镜似的。　　 小金固然年轻，不排除说出这种话的可能，但更大的可能，还是李达康故意瞎编的，想要给自己下套。　　 越是这样，自己越要亮明立场，在口头上和小金彻底撇清干系。　　 至于小金本人那里，等他被移交到省反贪局之后，再想办法安抚便是。　　 “我激动了吗？　　 李达康，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金波，更别提认识他和看好他，他显然是在故意招摇撞骗。　　 由此可见，他在担任你的专职秘书期间，也有可能会狐假虎威，利用你的职务影响力，去为自己谋取私利。　　 所以，我会建议省纪委和反贪局，认真细致的调查他的问题，务必一查到底，严惩不怠……”　　 “那好。”李达康站了起来。　　 “我这就回去跟市纪委和反贪局的人说，让他们转告金波。　　 瑞金同志已经亲自下了命令，要对他一查到底，严惩不怠。　　 让他放弃所有幻想，到了省纪委和反贪局之后，老老实实交待自己的问题……”　　 沙瑞金：“……”　　 ……　　 李达康离开后，沙瑞金终于爆发了。　　 他把面前的茶杯和书本，一股脑全部扫到地上，又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李达康这个狗东西，实在太猖狂了。　　 仗着有祁同伟撑腰，竟敢跑到我面前来张牙舞爪，还一口一个瑞金同志。　　 瑞金同志也是你叫的？　　 真是岂有此理。　　 玛德，要是不整死你，劳资的沙字倒过来写……　　 这时候，汪庆东走了进来。　　 他看见办公室里一片狼藉的样子，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　　 汪庆东一边蹲下腰开始收拾，一边问道：　　 “沙书记，李达康刚才说什么了，把您气成这个样子？”　　 “这个杂碎，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跑到我这里来故意指桑骂槐，看来还是欠收拾。”　　 汪庆东心想，沙瑞金的格局有点小。　　 你可不是第一次搞人家，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前前后后搞了三回。　　 别说李达康向来小心眼，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就是换成其他人，也照样得和你死磕啊。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嘴上却道：“沙书记，李达康本来就是个三姓家奴，投靠了祁同伟之后，那张破嘴更是口无遮拦，光是在常委会上就没少闹腾。　　 您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跌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