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尽力隐藏行踪，低调行事。” 　　 “我自有打算。”际水摸了摸手上的杯子，咖啡有些凉了，云厉刚好推门进来，递给易风一份文件，又不禁多看了际水几眼。“老师您好，需要换一杯咖啡吗？”云厉见她常服打扮，随意与易风交谈着，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叫“南王镇主”太过郑重，叫“际水”太没分寸，便如以往一样唤她“老师”。 　　 “不用。”际水放下杯子，对易风手上的文件倒是有几分好奇，“这是什么？” 　　 “公司这半年来的收支状况。”易风一本正经地翻看着，而后压低声音补充道，“还有人族中一些反叛势力的动向，参与贩卖武器的家族和一些意图在妖鬼之境拍卖高级异能石的组织.......总之，关于一些不太寻常的活动都记录在册了。” 　　 际水接过文件，细细翻看着。易风瞥了一眼云厉，看他面露难色，站在旁边似乎也不好开口说话，便示意他坐下来。“怎么了？看你刚刚表情就不大对。” 　　 “网上吵起来了。关于.......老师和您的事。” 　　 易风听完扶额笑了起来，肩膀不住地抖动着，“你可真是太.......实诚了。行了，这件事你不必太担心，网上那些人爱怎么猜就怎么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水季’这个名字都是假的，看他们扒‘水季’能扒出什么东西来。” 　　 “还真有.......” 　　 “这也能......”易风顿了顿，际水依旧自顾自看着文件。“怎么回事？” 　　 “花会上那次老师露过脸，有人拍了照片，就是您表演结束之后那个抽奖活动，老师被人拍下来过。他们说老师和您早就认识，那次抽奖您是故意抽到她的，还说老师现在和以前那张照片长相不一样，肯定是整容了，明明眼睛还是一样......还说老师在花会上故意穿前战神的衣服，目的就是博眼球。说老师是......目的不纯，侮辱战神。现在舆论已经发酵了。” 　　 “开幕式不是不能带手机吗？不是，这不是重点。花会抽奖那次明明就是主办方设计好的，算了，算了。没事，我不生气。” 　　 “这样不好吗？让他们猜吧，这样一来关于南王镇主的讨论量也变高了，算是阴差阳错助力我咯。”际水抱臂躺在沙发靠背上，瞄了瞄墙上的钟，滴答滴答，指针走得很慢，际水不介意时间更快一些。 　　 南王镇主这些年过于沉寂，她本身低调，但如今不介意让自己回到舆论的风尖浪口。她需要最忠实的信徒，能追随她，信任她，为她扳回口碑的信徒。她曾经作为人们心中神话般的存在，骁勇善战，怜悯众生是他们给她定义的性格形象，她希望南王镇主不止作为战神符号存在。她需要一些来自外界的力量。 　　 如何利用舆论、利用公众的同理心引起关注，对于易风来说已经是被玩透的套路，他干脆顺着舆论大力宣传了南王镇主曾经的战绩，请相关媒体发了许多文章。一时间对于南王镇主的讨论已经盖过了他们的“恋情”本身。网民惯用以对一个人的贬低来夸赞另一个人，关于“易风女朋友”的讨论分为了对这个心机张扬的“水季”的声讨和对南王镇主的赞扬。 　　 “效果超出预期。”际水一面翻看易风账号下的评论，一面在纸上画着图。她多瞄了几眼，拿笔的手突然停下，疑惑道：“民众真这么容易被舆论操控吗？为什么？因为他们过于追求‘社会正义’？同情心泛滥？还是只是纯粹看热闹，于是人云亦云？” 　　 “网络中群体情绪化已经变为常态了，你要说服他们，编故事远比认真讲道理有效得多。事实是，相对理性的网民的声音常常被质疑，一来二去他们失去了表达的阵营，那些情绪化的评论却能第一时间引起人们的共鸣，于是淹没了其他声音。毕竟大多数人是感性动物嘛。”易风倒是不以为意。 　　 “网络很神奇。”际水评价道。“不过没有网络的那个时代也好不到那里去，只能说那时候民众更在乎自己的温饱，没闲心去关注别人的事。” 　　 “也有可能是信息不发达，他们议论什么也传不到你那里去。”易风弯腰盯着她画在纸上的东西。 　　 “这算某种羞辱文化吗？”际水把手机拿到易风面前，指着一条评论，文字内容不堪入目，无非是对于“水季”的辱骂嘲讽，认为她用了下作的手段接近易风，其实出身卑贱，人品极差。“他们是怎么对我这么了解的，一个在人族完全没有过去的虚假身份，竟然能被凭空捏造出这么多‘劣迹’，全是恶意揣测。” 　　 “不这样怎么凸显南王镇主的优秀品质？两种极端评价竟然对着一个人，不觉得有趣吗？” 　　 际水无奈地耸耸肩，“不过正合我意，只是过程有点略微看不懂。”通过贬低羞辱他人来寻求快感？又以追捧他人来寻找归属感和认同感？不得不说她内心有点微妙，也无法理解这些看来有些幼稚的行为。 　　 这不是很讽刺吗？无论‘水季’还是南王镇主，都是她一人而已。而那些无端加诸于她身上的离奇事件，与她本人却是毫无关系。她姑且认为这就是故事里的“戏剧性”和“冲突感”。 　　 她突然想起来易风好久没拍戏了，他的电视剧大多是偶像剧，剧里要不是情情爱爱便是家长里短，于是好奇多问了一句：“你的剧本不会是精心挑选的吧？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易风笑了笑，抽出际水手上的笔，接着她画过的地方继续画了几笔，“我就喜欢夸张的狗血的东西，越离谱的东西我越喜欢，以前神界的生活可太无聊了，在剧里体验别人多彩的人生不好吗？还有，观众爱看，投资方喜欢，可能他们有和我一样的心路历程。” 　　 “也是，”际水抢过他手上的笔，“意义是虚无的，‘感受’才是自己的。不过大明星，你身上可背负太多期望了，可不能只顾及自己的感受。”际水看着纸上的图，皱了皱眉，“你画成这样了。” 　　 “你画得太丑了，这样正常多了。”易风指指他添上去的几条歪歪扭扭的线。“这里势力分割可能会更细致一点。比如，鬼族其氏在南方也有一派分支。际水，你的学生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正面阳光。” 　　 际水早就存疑，只是没有直接揭穿。其文其乐的话都只能听一半。其乐小小年纪就帮着家里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跟着她父亲不知道结识了天南海北多少大家，不论他们职业是政务人员，或是作家、演员、慈善家、科研人员，私下都有密切来往，甚至有些人能取得如今成就便是其氏一手扶持的。 　　 “老狐狸养出来的可是小狐狸啊。”易风提醒道。 　　 易风指着纸上一小块空白，看着际水的眼睛，“不然你说，其氏怎么可能把家中长女送去星启学院，离家这么远，仅仅是因为可以得到好的教育和训练吗？” 　　 际水没由来想起了其乐身上的诅咒。“他们家得罪人了？”其乐说弟弟曾威胁过她，想要取代她继承人的位置，还几次强调收养弟弟的神秘人，描述弟弟性格也倾向于阴郁和擅长说谎。 　　 其乐一直故意引导她的思维，营造她对其文的坏印象，先入为主，以至于当她听见其文的解释时，下意识认为他在撒谎。 　　 其氏在短短百年间便拥有了极高的声望，要说完全不依靠外部势力，她也不信，只是以往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对外人家可能觉得小儿子是作为继承者的最好人选。可对他们家族内部来说，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只有其乐。只不过对外放出点风声，让外人误以为其氏更重视小儿子。似乎神界已经对其氏有所施压，他们正扩大产业和势力。” 　　 “按你所说其文是许子临的学生，如果其文继承家族产业，就能调动家族势力，以他们在鬼族的话语权，挑起争斗也不是不可能。许子临想利用其氏做什么更是方便。” 　　 际水思索片刻，直直盯着眼前的纸张，“只是他们没想到，收养其文的人便是星启学院的校长，他收养其文的动机本不单纯，不过培养了一个吃里扒外的小孩，许子临也觊觎其氏势力已久。他们自以为把其乐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实际上不过羊入虎口。不对，他们也算不得绵羊，真是失算。” 　　 际水有点疑惑，“如果按这种猜想，其乐出事了对其文来说不是好事吗？家中继承人位置便属于他了，可以更好地当许子临的走狗。他为什么一直说他不想害其乐，说许子临骗他？” 　　 易风摇摇头。“其中还有隐瞒，不知道他和许子临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的关系可能没有我们想的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