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上。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说这些气话干什么，犯观面圣，当面申诉，六爷有这规矩吗？　　 没有，会不会是曹毓英没有把话说清楚。　　 曹毓英理路清晰，婉转陈说，够清楚的，只是胜保还在气头上，太混了。　　 气头上，历来对犯罪大臣没有像他这么优待的，还气什么，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当初在承德那一段。　　 他既然想见六爷，也许真有什么话要跟六爷说，我看不如成全了他。　　 只怕外面误议，流言蜚语。　　 其实，外面已经有闲言闲语了，有言官上折子，纠责这件案子拖得太久。　　 是啊，不如安排个地方见个面，把他说服了，或许能救他一命。　　 是，臣这就去办。　　 哼。　　 胜大人，要请您更衣了。　　 怎么，又去刑部过堂？　　 不，有人要见您。　　 该不会是两宫太后吧？　　 您去就知道了，胜大人，您老请，我们在外面候着。　　 胜保往院子走去，抬头一看是熟悉的背影，他激动喊道，恭王。　　 胜保。　　 王爷。　　 臣叩见王爷。　　 起来说话，我想说过一句话，毕竟是风雨故人，总要保全的。　　 风雨故人，不错，都是从风雨飘摇中熬过来的，都说她还顾念点往日情谊。　　 不止她一个。　　 是不止她，还有王爷，还有别人　　 我叫曹毓英带给你的话，你居然没有听明白。　　 我听明白了。　　 既然明白你的情况，为什么还是措辞强硬，不肯认错，不肯认罪。　　 让我认什么罪，而且认罪必死。　　 谁说的？　　 不必别人说了，参我的那些罪，哪一款不是死罪啊。　　 你是犯了。　　 有虚浮夸大之处，有人存心要整死我。　　 不，是你自己。　　 我自己犯罪。　　 犯错在前，死不悔人在后，谁能帮得了你。　　 王爷能……　　 未必，还是刚才那句话，在你自己。　　 王爷，两宫难道全忘了当年在承德……　　 不能再提当年了，你还不明白吗，就是这个想法害死你，居功自傲，一错再错。你知不知道，外面传说风闻，我的压力有多大，好听一点的，说我特意维护，难听的，说我包庇养奸，还有更难听的说我与你狼狈为奸，居然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呢？　　 那两宫太后相信吗？　　 若是相信，你我还会在此地见面吗。　　 王爷，请留步，王爷请留步。　　 今天你我见这一面，很不容易，纵有千言万语，不说你都该明白，自己好好琢磨吧，好好再写一份亲供。　　 回到伙房里，胜保想想不行，不能认罪，一旦白纸黑字，神仙也救不了我，不能认。　　 养心殿上，慈禧大怒，胜保的这份亲供，全是强词夺理，掩过搪塞，军机应该都看过？　　 是，臣等都看过。　　 咱们就按规矩办吧，不能再拖了。　　 是，照规矩，该由管刑部的大学士、刑部尚书、军机大臣共同来会审。　　 管刑部的大学士是周祖培，刑部尚书绵森，军机该由谁去？　　 慈安接言，文祥公正平和，文祥去吧。　　 不，姐姐，文祥跟胜保的交情，是大家都知道的，还是避嫌比较好。　　 也好，听你的意思。　　 李堂阶。　　 臣在。　　 你去。　　 臣遵旨。　　 胜保有人参你吃缺额，侵吞军饷，你承认不承认呢？　　 子虚乌有，没有这回事。　　 还有，你几次上折，要挟两宫及皇上，要是没有实缺封疆，就无法督办军务。　　 这不是要挟，这是实情，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胡林翼，他们哪一个不是方面大员实缺，我这样要求，有什么不对。　　 胜保，不可以咆哮公堂。　　 你们不可以欲加之罪。　　 绵森听完，大喊住口，什么叫欲加之罪，你这罪名款款实在。　　 既然实在，何必审我，哼，周祖培，你今天神了，你在堂上威风达面，难道你忘了，当年肃顺是怎么羞辱你的吗？你们两个同为户部尚书，你画的诺，却被肃顺用红笔杠掉，是谁打倒肃顺，为你出气，为你报仇，你今天居然恩将仇报。　　 周祖培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李堂阶站起来叫到，胜保，你我素无恩怨，我奉旨在此审问，难道也是恩将仇报？　　 哼，一丘之貉，一丘之貉而已。　　 周祖培接言，我再问你，你纵兵殃民，在河南、陕西纵容你的部下奸淫妇女，可有这回事？　　 有，哈哈哈，河南商城周祖培家，　　 河南河内李堂阶家，所有妇女，不分老幼，怎么样？哈哈哈。　　 你……　　 好你个胜保。　　 哈哈哈。　　 周祖培突然气血上头，当堂晕倒。　　 老中堂。　　 老中堂，你没事吧？　　 不一会，周祖培醒过来，没事了，不必再审了。　　 胜保一邪笑，没错，是不必再审了。　　 绵森大骂，胜保，你这是自速其死。　　 除了死，无大事，你们不就是要我死吗?　　 胜保还押，今天到此为止。　　 两宫听闻后，慈安说胡闹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慈禧一开口，无药可救了，真的是自速其死。　　 奕?脑子里飞速转动，诶，胜保，确实是罪该万死，罪有应得，问题是该如何死法，斩立决，还是斩监候。　　 照他的种种恶行恶状，斩立决并不为过。　　 算了，还是从宽吧，赐令自尽，也算还他以前那一段。　　 外边比屋里凉快多了啊，胜保走出伙房伸了一个懒腰。　　 胜保接旨，跪。　　 我自己跪。　　 钦差大臣督办陕西军务胜保，纵兵殃民，贪墨骄狂，要挟两功，目无君上，中外诸臣交章参奏，经审问属实，姑念其从前剿办发捻有年，酉年尚有战功记录，胜保着从宽赐令自尽，急派大学士周祖培，刑部尚书绵森前往监视，钦此。　　 不，不能这样对待功臣。　　 从宽赐令自尽，这已经是两宫皇太后和皇上的恩典了，你还不叩头谢恩。　　 我有冤情要上诉。　　 迟了。　　 我有冤状，我有冤状，请代替两宫太后，我有冤状啊，周中堂……　　 事已至此，天意难回啊。　　 我冤枉，我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我冤枉啊。　　 胜大人，请升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