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上的尖锐刺痛仍未缓解,远处升起了雾。 身后的鬼族也在瞬间静默无声。 雾起而浓,不散。 宛若天地间只剩下了沈云卿一人。 他一手轻轻按在了胸口,另一只手轻描淡写地在浓雾上晕开一个小团...... 龙骨剑瞬时杀出! 金光四震! 沈云卿淡然地站在剑下,静观眼前的雾气无可奈何地在金光下淡淡散去。 迎面而来的是温诗初。 他脸色苍白,斜躺在座驾上,一只手撑着额头,目光若有所思地从沈云卿身上掠过。 抬手,金光又被雾气隐了去。 “我的大喜之日,望沈仙师给我留一份薄面。” 沈云卿未动,龙骨剑几欲再起,也被他按了下来。 恶鬼的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座驾就落到了沈云卿身边,坐在其上的男子慢悠悠地向他伸出了手:“沈仙师既在此,便陪着我,一同去迎娶媚儿吧。” “恰好,我们温家规矩,成婚二人会面前是要有受邀之人相伴的。” 沈云卿挑眉:“?” 温诗初未解释,而是转了头,示意他看向雾外。 随着他的动作,雾气乖乖散开,可见到被沈云卿改过禁咒的宗门,有不少发现了四周有鬼族的气息,眼中愤愤不平,想要闯进雾里同鬼族拼个你死我活。 只是...... 他们踏不进雾中。 宛如撞在无形之墙。 明明雾气近在咫尺,可怎么走都无法踏进温诗初划下的范围之内。 “他们非我邀请之人,不能入我的大喜之仪。” 温诗初声音淡淡的,他又看向沈云卿,手向前伸了伸:“我只邀请了沈仙师,和你那位小......” 他话未说完,突然露了笑:“我能感应到,陈昭在媚儿身边,所以那日闯进我温府的,就是你们二.......” 沈云卿没让他说完话,提起有些妨碍的衣摆,手背推开他的手,自然而然登上了座驾。 温诗初停在半空中的手呆滞一下,随后回头:“沈仙师,倒是有些自来熟。” “习惯了。” 确实是习惯了。 这些年无论他走到哪,遇到的是怎样的权贵,怎样的位高权重,收到的招待都是如此的毕恭毕敬。 世人皆礼于他,有求于他,敬畏于他。 妖界如此,上三宗如此,鬼王也是如此。 温诗初也没有纠结太多,继续懒洋洋地倚在一处,抬手吩咐:“动作快些,别耽误了吉时。” “是!” 座驾再次被高举,路线却不是通往小山村,而是相反的方向。 沈云卿垂着的眸子微微抬起。 心脏还在阵痛。 尤其是在他刚刚驱散雾气之后。 痛感愈演愈烈。 就像要被生生扯裂。 温诗初观察着他的脸色,开口解释了一句:“我们要去我同媚儿初相识的地方。” “大婚仪式将在那里举行。” 痛感已经影响到了沈云卿的状态,他没有回应温诗初,而是闭上了眸子调息。 与此同时,还有一人被痛得原地跳起! 在旭日的第一缕晨光落到桌面上时,被温媚儿放置在红色碎花之间的陈昭就清醒了。 身体随之变大。 今日鬼王的法器似乎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影响。 好像也只是......让他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他现在看起来倒更像个老谋深算的笑面狐狸了。 身上某种气息也更重了一些。 只是...... 痛痛痛! 太痛了! 青灯古刹印原本带来的只有手臂上那块肉骨的疼痛。 但陈昭现在离了肉身,独剩下魂体。 没想到这痛感强到离谱! 这都能追上来! 魂体的痛楚远比肉身的更难以承受,他痛得一直在原地高抬腿。 直到门外的温媚儿闻声开了门:“阿......阿昭?” 陈昭一边忍着痛,一遍把自己不小心坐扁的碎花藏在了身后:“阿姊......” 他抬眼,对上红装的温媚儿,惊艳了片刻。 婚服,还真是,无论古今,都有种奇怪的魅力。 温媚儿模样本就出众,如今黛眉红唇,肌肤如雪凝,搭上这套缀满金线的火红嫁衣。 陈昭连着眨眼,当真有了种要把姐姐嫁出去的不舍之情。 温媚儿来拽他的衣袖:“阿昭似乎长高了些,要到时辰了,阿昭要同我一起......” “一起?” 陈昭不解。 但还是被她拉进了轿子里,恍恍惚惚间轿子被抬起。 唢呐声接连而起。 不是锣鼓喧天。 而是悲戚之音。 陈昭掀开窗子,还未开口,就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鬼族手里握着一大把的白色纸钱,走一步撒下一步。 ! 不是大喜之事么! 怎么会......撒纸钱! 就连最前面的红绸也换成了白幡! 这不是大喜! 这是丧事才会筹备的东西!陈昭回过头,温媚儿按住了他的唇,示意他不要出声。 “我知道的,阿昭。” 轿子飞驰而奔。 像是在追逐逝去的时间。 随着越靠近目的地,温媚儿身上的红色嫁衣颜色就越来越淡。 有些地方依旧鲜红如昔,有些位置却已褪成了混着灰污的白色。 陈昭甚至还会在恍惚间看到头戴白花,似乎是在披麻戴孝的温媚儿。 只不过眨眼间又恢复了寻常。 “阿昭,没事的,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她伸出手,动作很轻柔地抚着陈昭额头上的碎发:“阿昭若是怕的话,一会儿在轿子里等我回来就好。” 陈昭皱眉。 温媚儿的手没有移开,他还是说不了话。 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他不怕。 他都死了他怕什么? 他更担心的是温媚儿这样的年轻生命,被鬼族凌辱至死。 她还活着。 她不该死。 为人正道。 一人也当救。 温媚儿苦笑一下:“你是伴在我身边了,不知另一位阿弟,身在何处……” 轿子外有鬼族尖声细嗓回了一句:“小姐不必担心,您另一位阿弟,还活着。” 轿子里无光,再加上有眼泪的遮掩,陈昭自然忽略了温媚儿短瞬的目光微凝。 喜轿最终停下了。 温媚儿身上的红色喜服已经彻底退成一条白色长衫。 素朴,简洁。 只是会有未褪去的暗红色,像是曾经留下的血迹,岁月也无法洗刷。 她站在陈昭的身后,以至于那一片暗红色也被陈昭所挡,过来引她前行的侍女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此处地界古怪。 向上望,是青山峭壁,碧岫堆云。 目光收回,深潭隐在暗处,静谧无波。 此处....... 无前路,无退路。 喜欢我不是信徒